一百四十四章 黔州小镇

  听这一言,我心下顿时一颤。

  谚语中的土司是梁厚载?

  可这怎么可能呢,在那首童谣出现的年代,别说是梁厚载了,梁厚载他太爷爷的太爷爷的老祖宗还没出生吧!

  左有道也是一脸惊色:“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厚载:“谚语中,在马路上种稻谷的土司,就是我。”

  这次左有道没开口,只是扬扬下巴,示意梁继续说下去。

  梁厚载沉思片刻,才接着道:“诅咒中出现的谚语,应该是元代以后才出现的,但它表达的内容却在汉代就有了,那时候,夜郎国内有很多小部落,这些部落最大也就是一个寨子,再加上几百到近千的人口。而帖子上的谚语,就出自于夜郎一脉世代流传的一则传说……”

  在这则传说中提到,在夜郎境内,曾有一个以黑狗为图腾的大寨子。

  寻常的寨子顶多只有千余人口,可因为一些历史机缘,这个寨子的规模却异常巨大,人口竟有过万之众,寨子的头人,被称作“黑王”。

  黑王曾是一个非常贤明的头人,寨子里的人都十分信服他,周围一些小部落也争相归附他。

  可是有一天,巡山的人告诉黑王,山里有大妖作乱,黑王担心这只妖兽危害族人,便带上了部落里的勇士,进入深山除掉大妖,为寨子扫除了祸患。

  这本该是一个美好的故事,然而,就在寨民们为大妖被除而大肆庆祝时,黑王却突然性情大变,就连他亲自训练出来的那些勇士也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他们在黑王的带领下冲进每一户人家,将整个寨子屠戮一空。

  之后,黑王命令他的勇士将人头割下,用大铜钉钉在城门外的圣树上。

  圣树因此被血和怨气所污,变成一棵黑色的死亡之树。

  有一人从寨子里逃了出去,他跑到夜郎的都城,将寨子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夜郎王,夜郎王震怒,亲自率军讨伐黑王。

  可当夜郎王来到大寨的时候,却发现,黑王的勇士们全都死了,他们的头颅被挂在大寨的木门上,黑王手捧着一大捧稻米,痴痴傻傻地站在寨门外的路上。

  当夜,夜郎王命人伐倒死亡之树,将树和寨子一把火全烧了。

  大寨和老树就这样灰飞烟灭,可黑王的传说,却一直在夜郎一脉中世代相传。

  “黑王不但是大寨的头人,更是夜郎王的弟子,”讲完了古老的传说,梁厚载接着说道,“师父给我的旧书上说,黑王之所以会做出那等残忍的事情,是因为流传在一脉中的另一个诅咒。每一个夜郎巫术的传人都会继承这份诅咒,但没人知道那个诅咒会在什么时候发作。

  据说,当初大寨里,除去逃走的那个人,正好有一万一千人,黑王的勇士有一千人,寨子里的人口有一万人,而黑王捧在手里的稻米,也正好是一万颗。”

  左有道习惯性地挑了一下眉毛:“一万颗,这个数据是怎么统计出来的?”

  梁厚载直摇头:“不知道,但书上就是这么说的。道哥,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如果韩晋的推测是正确的,一旦第一千个回帖的人死了,土司就会出现,接下来就可能有一万人要遭殃。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侩子手。”

  我大概听明白了,那个叫韩晋的人之所以发这么帖子,就是想用回帖的一千人唤醒某种契机,这一千人就相当于黑王的勇士,他们将自己献祭之后,黑王复苏,接下来,他必将屠戮万人。

  而梁厚载,就是那位即将被唤醒的黑王!

  也就是说这件事本来是针对梁厚载的,只不过好巧不巧被左有道给截胡了。

  不知道这个推断对不对,就算不对,想必也和正确答案相距不远。

  左有道无奈地叹气:“唉,本来是我中了诅咒,怎么现在又变成你中诅咒了?算了,我这么问你吧,是不是只要我身上的诅咒消除了,你们夜郎一脉,或者说黑王一脉世代相传的诅咒,也就终结了?”

  梁厚载想了想,点头:“理论上应该是这样,毕竟诅咒这东西,只要中断,不用特殊手段是续接不上的。”

  左有道:“我身上的诅咒该怎么解,必须干掉邪神才行吗?看样子,这个邪神,就在夜郎古国那一带吧?”

  梁厚载点头:“应该就在那一带。这两天,我和杜康取得了联系,他应该能帮咱们。”

  杜康?

  这不就是交给我《天门通志》的杜先生么,还真是到处都少不了熟人的身影啊。

  就听刘尚昂在一旁吐槽:“杜康,这不是酒名吗?”

  梁厚载和左有道可能是觉得这个吐槽太傻,都没接刘尚昂的茬。

  就听左有道说:“杜康,就是那个环保主义者?”

  错不了了,他说的杜康,就是那位杜先生。

  当时杜先生去二爷家找我的时候,有个小插曲。

  就是他来回都是用自行车代步,二爷送走他的时候,问他怎么不开车,他说他这叫低碳环保。

  我正走神,刘尚昂的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一个叫包有用的人打来了,我听了几耳朵,得知这个包有用是刘尚昂的老板,也是左有道的师兄,在电话里,他口口声声叫左有道“掌门师弟”,这时候左有道应该也就二十岁出头吧(虽然长得像个三十好几的人),没想到已经当上掌门了。

  包有用打这通电话,是因有很急的事需要左有道他们去处理,具体什么事情我没听明白,只听到了“芦屋正信”“罗有方”这么两个名字。

  我感觉这事儿应该和邪神没什么关系,左有道他们出门的时候,我就没跟上。

  没想到,左有道竟被这件事拖了半个多月!

  别忘了,我的肉身现在还在八号公寓的601宿舍呢,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弄不好它已经饿死了,哎,我为什么会用“它”?

  一直到了六月末,左有道和仉二爷约好了近日就出发前往邪神的栖身之所,因为担心临了又被堵在家里,我提前一天找了个机会出门,到左有道的学校里等着。

  因为马上就要考试,左有道是必定要回学校的。

  顺便我还回601宿舍看了一眼,白瞎,身处这一条时间流,我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肉身。

  想必在左有道处理完邪神的事情之前,我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会不会变成鬼,如果那样,你们以后看到我的时候,就真得说“它”怎样怎样,而不是“他”怎样怎样了。

  六月二十八号,左有道考完最后一门课,走出考场的时候,仉二爷已经带着梁厚载和刘尚昂在教学楼下面等着了。

  那时候的二爷修为应该没有现在高,少了几分威势,眉目之间却多了几分狠辣,加上他人高马大,站在那十分吓人,所有从楼门口出来的人看到他都是一哆嗦,然后赶紧绕绕道。

  一见左有道,仉二爷马上递了一个吉他包给他:“动身吧?”

  这个吉他包其实是左有道的特制行李箱,里面主要用来装青钢剑和其他法器。

  别说,这种行头和左有道还挺配的,那个年头他就已经扎上马尾了,再把吉他包一挎,真有那么点文艺范。

  左有道刚挎上吉他包,仉二爷突然问了句:“有道,你带钱了吗?”

  “现金不多了,不过我带着卡呢,二爷要买什么啊?”

  那年头还没有移动支付,消费主要就是靠现金,卡有些地方能刷,有些地方刷不了。

  二爷面露尴尬:“不是,那什么,我出门的时候忘了带钱包,这一趟就劳你破费了。”

  听到二爷这么一说,我和左有道同时面色一紧。

  就二爷那饭量,和大象比也差不多了,这一路下来,他怎么不得吃上个小十万啊。

  倒不是说左有道差这些钱,关键那时候没有移动支付啊,想要喂饱二爷,必须得带着一大堆现金上路才行。

  可左有道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说好。

  我跟着他们来到一辆大越跟前,直接跳上车顶,接下来的旅程,我就在这儿吹风了。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黔州,刘尚昂开车,我坐在车顶上,只能听到耳朵旁边窜过去的风声,却根本听不到车厢里的声音。

  这里得说明一下,我现在确实没有实体,却不能像鬼物一样穿墙,也就是说,墙壁啊地面啊这一类的东西都能将我挡住,但我却不能对除左有道之外的任何事物产生强物理层面上的影响,开不开门,也拿不起任何东西,十分的不方便。

  听了十个多小时的风声,刘尚昂将车子开进了黔州境内的一个小镇。

  整条镇子实际上就是一条路,所有建筑都是沿路而建。

  放眼望去,镇外全是高耸的青山和密集的丛林,山势倾倒,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朝镇子压过来,让人心中难免压抑。

  路边有个背着竹篓的人快速走过,左有道摇下车窗,冲那人喊一声:“老伯,您知道老龙家在哪?”

  老人转过身来,抬头指指马路的尽头:“接着走,走到山坡那边就看到了。”

  对方操得不是本地口音,想必是从外地来的。

  又十几分钟过去,刘尚昂终于将车子停在了山坡下的一座老旁。

  宅门前立两座镇门狮,狮头上隐有灵光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