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顶的左右两侧各挂一盏红纸灯笼,每一盏灯笼上都写有一个硕大的“龙”字。
仉二爷一下车,车子顿时如释重负地晃了两下,左有道下来的时候,车子也跟着晃了一下。
这两个人,一个估计得有四百多斤,另一个两百多斤,加起来顶四五个人的重量,再加上梁厚载和刘尚昂这两个正常人,想想这辆车也是够辛苦的。
二爷用手拍了拍门板,而后转身对左有道他们说:“等会儿别说话。”
片刻,院子里传来一阵生硬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一道缝隙,里面的人不声不响地看了看外面的人,约莫一分钟后,院门先是被重新关上,接着对面又传来拉动门闩的声音。
大门被打开了,可门的另一边却没有人。
二爷无奈地笑笑:“老龙家的人还是一点都没变啊,做起事来神神叨叨的。”
趁着他说话的档儿,我赶紧冲进了门。
那一瞬,二爷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微微蹙了一下眉。
不过他没说什么,转眼就迈过了门槛,左有道他们三个也前脚跟后脚地跟了进来。
刚才我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屋顶上趴着几只晒太阳的黑猫。
其中有只猫和仉东海变成的那只非常像,在猫背上,也有一撮若隐若现的金线。
不过我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只猫,和仉东海变身而成那只不是同一只,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仉东海的变成的那只猫,虹膜的颜色是一种妖异的翠绿,而这只猫的虹膜则是海蓝色的,十分漂亮。
二爷特地凑过来,仔细看了看背上有金线的黑猫,自言自语道:“这只猫……和若非养的那只一样啊,没想到现在这个年头,竟还能找到第二只。”
一旁的左有道开口发问:“这种猫很特别吗?”
二爷点头:“非常特别,它们不但能通灵,还能看穿阴阳虚幻,它们啊,和你一样,生下来就是天灵开光,极其难得。”
说话间,二爷稍稍挪了挪身子,似乎想挡住左有道的视线,不让左有道细看黑猫。
我心中不禁疑惑,二爷此举是几个意思啊?
吱——呀——
屋门突然被人拉开,一个穿着冲锋衣的老人走了出来。
一看到老人脸上那标志性的墨镜,我立刻就认出来了,他是杜先生。
上次在二爷家见到杜先生的时候,杜先生也戴着这样一副墨镜,不过那时的杜先生比零九年的时候沧桑了很多,后背也佝偻了很多。
二爷一看到杜先生,竟满脸不悦地蹙起了眉:“十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副熊样?”
杜先生无奈地笑笑,摘下了墨镜。
怪了,看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二爷似乎对他心有怨恨,杜先生则显得十分尴尬,可明明上次我见到杜先生的时候,他和仉二爷好得很一个人似的啊。
二爷冷冷盯着杜康,看那眼神,我都怕二爷突然大吼一声,冲上去对着杜先生就是一顿毒打,光是想想那个画面我心里都哆嗦。
片刻的沉默之后,还是杜先生主动开口了:“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怎么也来了,难道还怕我欺负这些小辈不成?”
他刻意做出一副很热情的样子,其实心里满满全是尴尬。
二爷可就没这么客道了,斜着眼瞪了杜康一眼,冷冷说道:“我不来,他们几个小辈还真有可能着了你的道儿。”
杜康一脸无奈:“唉,老仉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为当年的事记恨我么?可那就是一场误会呀!”
听杜康这么一说,二爷当场就火了:“当初就是你害死了老九他们几个,你现在有脸说那是一场误会?你难道不记得他们为什么会死么,还有老辛,要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变成废人!”
二爷现在的火气非常大,我感觉他马上就要和杜康动手了。
就在这时,屋子里传来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好了,过去的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老仉,进来,陪老哥哥喝壶茶。”
听到这个声音,仉二爷马上激动起来,避开杜康,缩头就钻进了屋门里。
杜先生无奈地叹一口气,而后又强堆笑容,朝左有道他们三个小辈招招手,示意他们进屋。
这一次我没找到进屋的机会,又被左有道他们挡在了外面。
看着紧闭的屋门,我心里就直叹。
说真的,我特别想知道,二爷和杜先生之间到底出过什么状况,为什么两人一见面,气氛就变得这么尬。
正想着这些,就感觉头顶上有什么东西扫了一下。
抬头一看,就见一只黑猫正倒吊在房檐上,用一对小爪子拨弄我的头发。
它能看到我!
我细细观察它的眼睛,竟发现,在它的眸子里,还映出了我的影像。
联想到之前二爷挪身挡左有道视线的举动,我立即回味过来,当时,二爷肯定是从黑猫的眼睛里看到了我,他挡住左有道的视线,恐怕是为了防止我的行踪被左有道发现。
二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他认得我?
可是不对啊,不管是在上一个世代,还是这一个世代,零九年的时候,我都还在上初中啊,按理说二爷不可能认得我,就算认得,初中时的我和现在的我,在形象上也有着巨大的差异。
怪了,真是怪了!
“呜噜噜噜噜……”
头顶上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呜噜声,我再次抬头,就见黑猫已经坐在了房檐上方,它盯着我,慢慢勾动尾巴,像是在招引我上去。
我还没等做出反应,黑眼老狗已经背着小黑上了房顶。
它们和黑猫,似乎想带我去一个地方。
反正我现在也进不了屋,于是便爬上了屋檐。
黑猫懒洋洋地走在前面,背上的金线在阳光下不断闪烁着金光,黑眼老狗背着小黑,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我也没言语,只是默默跟着。
翻过几座屋舍,穿过一片荒地,最后进入一座体积相当大的谷仓。
谷仓内部其实是个祭祖的台子,上面放着三排排位。
黑猫走到供桌前,高昂着头,发出“喵——呜——”一声欢叫。
立刻有阴风从供桌下扫过,一个带着巫蛊面具的黑草娃娃掀开桌帘钻了出来。
这就是个用黑色长草编制出来的人偶,脸上的面具和三星堆青铜面具非常相似,只不过上面涂了一些彩色的巫阵,由于脑袋过大,它走了两步就失去中心,“啪!”,一头趴在地上。
但它很快就爬起来,晃晃悠悠朝我走。
临近我跟前,它张开手脚,用力抱住我的小腿,然后就像是找到了栖木一样,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无比疑惑,晃了晃腿,可它抱得非常紧,根本晃不掉,而且它几乎没有任何重量,我也很难靠离心力将它甩出去。
“你是个什么?”我低头问它。
它只是发出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竟然睡着了!
我转向黑猫:“你能看到我,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它们几个,到底是什么?”
说话间,我分别指了指黑眼老狗、小黑,和我腿上的黑草娃娃。
黑猫用很不爽的眼神瞥了我一下,然后就伸一个懒腰,从窗口离开了谷仓。
什么情况这到底是!
这时我突然想起左有道他们还在屋子那边呢,生怕跟丢了,也不敢多待,立即离开谷仓,回了龙家老宅。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屋顶上的另外几只黑猫也不知道去哪了。
屋子进不去,我只能凑到一扇窗户前,偷听屋里的动静。
刚把耳朵凑上去,就听到之前那个苍老的声音在说话:“要进去的话,只能从大崖下去,可通往大崖的路十几年前就没了。”
接着是二爷的声音:“老辛,有话就直说吧。”
苍老的声音:“羊场的老杨答应给你们做向导。十五年前,他走夜路的时候在林子迷失了方向,曾误打误撞摸到了大崖那边。现如今,他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路的人了。不过,他虽然答应了做你们的相当,但他有一个条件。”
二爷:“什么条件?”
苍老的声音:“大崖那边危险重重,老杨这次给你们做向导,那可是把命都赌上了。他这辈子别无所求,就是希望,他的小孙子能走出大山。”
二爷:“他孙子今年多大了?”
“不到十岁。”
“父母呢?”
“老杨的儿子本来在外面打工,后来染上了赌,欠下一屁股债,跑了,前些年孩子的母亲改嫁,现在是老杨带着他生活。”
“没问题,这孩子我养了,老杨的余生,也由仉家负责。”
“就知道你爽快。那,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动身吧,杜康知道羊场怎么走,他带你们去。”
我一听二爷他们要出来,赶紧翻墙出了院子。
没多久,二爷他们就出来了,不过这一次,他们的队伍又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长相不赖,就是一双眼睛死气沉沉的,像个死人。
正巧当时左有道也正回头看那人,杜康便冲他笑了笑,说:“这是我徒弟,盖栋。”
盖栋?
我在渤海的时候,曾听二爷说过,杜康的徒弟盖栋,就是日后威震海外的山海真人,我在梦境中看到他的时候,他已是一头白发,没想到真人这么年轻。
话说他和梁厚载的头发到底是怎么变成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