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镇子前,杜康先去百货店买了一些小孩吃的零食,还买了块鲜肉和一块腊肉,这些东西估计都是为老杨和他的孙子准备的。
一出镇子就是山路,山路难行,中途偶尔能看到摩托车从路上驶过。
杜康说像这样的山路我们总共要走十里,这些摩托车相当于城里的出租车,三块钱拉一个人,一直拉到最远的村子里,非常划算。
不过鉴于二爷的体格太夸张,想必是没有车夫愿意拉他们的。
走得越深,路况越差,地面上坑洼和泥泞都越来越多,很多地方都能看到摩托车的车辙,偶尔也能看到牲畜活动的痕迹。
大约两个小时以后,众人来来到一个非常贫穷的村子里,整座村都建在半山腰上,放眼望去,村舍全都是一些木质结构的老建筑,不过在这样的村子里,却透着一种别样的平和,村路上经常能看到几个老人叼着旱烟晒太阳。
左有道一行的目的地,是一座屋顶已经严重下陷的破房子。
杜康拎着事先买好的东西凑到屋门前,吆一声:“老杨?”
没人回应,过了三五分钟,才有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拉开了屋门。
这个孩子就是老杨的孙子,老杨上山扫墓去了,眼下只有他一个人在家。
这次去大崖,之所以必须要让老杨引路,是因为只有老杨这种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才知道如何搭建天锁,必须先搭起天锁,才能保证在消灭邪神以后,能平安离开大崖。
老杨回来的不算太晚,这人倒也不认生,很快就和二爷他们商讨起了进山的路线规划,我觉得没什么可听的,就坐在一边发起了愣,只有在左有道朝我这边移动的时候,我才起身避一避。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左有道就到了屋子外面。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小黑又跑到左有道跟前,将一只手放在左有道的额头上。
我知道,噩梦又要降临了。
我将自己的手递给小黑,视野又是一阵斗转星移。
梦境中是白天,整个羊场村被笼罩在浓浓雾气之中,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呈现出,朦胧的灰白色,看不到天空,也看不到太阳。
左有道也不急着行动,只是安静地坐在门口,朝着周遭扫视。
远方的群山之中,挺立着一棵巨大的树,树身之上黑气萦绕,远远望去,能看到树杈上似乎站着很多人。
突然,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小路上一闪而过,左有道微微蹙眉,将视线移了过去。
被他这么一看,黑影立刻变得清晰起来,不出所料,又是一条眼如火炭的恶犬。
它在跑道离左有道大约三米左右的地方,用那双焕发着红色妖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左有道。
于此同时,我看到一个身披蓑衣的女人站在了屋门口,她的额头上也钉着一根狭长的青铜钉。
“你来了?”女人口中突然发出梁厚载的声音。
左有道闻言一愣,而后缓缓转身,望向门前的女人。
也就在他的一双眼睛锁定在女人的脸上时,梦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猛然扯碎。
视野中的光景再次斗转星移,我跳脱了左有道的梦境,而左有道也猛然惊醒。
此刻的羊场村被笼罩在夜的寂静之中,月与星辰在夜空中遥相辉映。
左有道无奈地笑了笑,便又闭上眼,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早,众人吃过饭后,草草收拾一番,便动身前方大崖,盖栋留在家中照顾老杨的孙子,没有同行。
山中植被异常繁茂,走了没多远,就几乎看不到路了,到处都是密集的杂草和其他灌木。
二爷稍稍放慢速度,问老杨:“你们这儿的林子平时很少有人进来啊,草都长这么高了。”
就听老杨说:“村南是片柴园,村里人砍柴都到南面的山上去,北边这块地,相传在过去的时候是土司家的猎场,平民是不能进的。村里的老人都说,早七八十年前,偶尔还有猎户进来打猎,可有一次嘛,三四个猎人进了林子以后就莫得出来过,大拿以后,大家就不敢来北山了,林子也就荒了。”
杜先生从旁开口:“听说你上次能找到大崖,还是因为在北山迷了路?”
老杨陷入了片刻的回忆:“那天,我是想给家里的孙孙儿弄点野味嘛,他是长身体的年纪,家里那点东西不够吃,我年轻的时候跟人学过抓蛇,本来是想捉条蛇回去给娃儿炖汤吃,可不知怎么就走深了,林子太大,太阳也下了山,我就迷路了,后来,我就在林子里走啊,走啊,走着走着,就摸到了大崖那边。”
说到这儿,老杨又返回头来,对后面的人说:“这山上毒舌多,大家都小心一点哈!”
有蛇?
我从小最怕的就是蛇!
可回头一想,不对啊,我现在是灵体,就算真有蛇,也咬不到我啊,旋即便放心下来。
可能是因为路上太无聊了,左有道他们这伙人经常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
有一次,左有道我问老杨:“总听你们说大崖大崖的,大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老杨想了想,回应道:“大崖,其实就是断头崖,那是老土司以前处决恶人的地方,早年那地方死了不少人,听村里的老一辈人说,那地方怨气重,常常出些解释不了的怪事。”
我一琢磨,也对,“大”字不就是人脖子上横把刀么。
怪的是,随着一众人越走月神,植被反而渐渐变得稀疏了。
过了正午以后,林子中就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影子,飘飘荡荡,似是鬼魅,但太模糊,具体是什么也不好说。
包裹左有道在内,很多人都察觉到了那些影子的存在,可能是担心打草惊蛇,众人都特意没有提及飘影出没的事,只是安静赶路,并时不时朝林子深处瞥几眼,观察一下那些虚影的动向。
大约是下午三点前后,林子里忽起来雾气,雾一经出现,就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增浓郁,肉眼的可视距离瞬间缩短到了五米以内。
这一下,老杨就无法辨别方向了。
老杨停下脚步,惊慌道:“怎么还突然起雾啦,这可怎么办呀!”
仉二爷也是眉头大蹙:“这雾气来得太突然,不太对劲啊。”
左有道平静地点点头,说一声:“有东西过来了。”
我现在的状态很特,没办法凝练念力,感应不到炁场,只能顺着左有道目光所指的方向张望。
可前方只有浓浓雾气,除此之外,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
片刻,左有道又催二爷说:“二爷,别压着煞气了,撒开吧。”
二爷瞥了老杨一眼,面带担忧:“我这身煞气要是释放出来,老杨可能扛不住。”
周围突然传来一阵散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了。
老杨顿时腿软,二爷一把将他拎起来放在肩上,扛着他继续向前走。
二爷这么一动,周遭的脚步声先是迅速靠近,但很快又慢慢散开,我感觉,林子里的东西似乎在忌惮二爷。
杜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对左有道说:“围上来的东西应该就是矮骡子,这东西对付他们有奇效。”
这话引起了我的兴趣,我盯着杜康那边,此时他已经打开了盒盖。
盒中垫着红色的天鹅绒,而在这片中间,则裹挟着一截断了的蝎子尾巴。
杜康将蝎尾拿出,从地上捏一撮泥土,均匀洒在尾钩附近。
片刻,杜康将蝎尾上的土抖落,并重新将蝎尾装进了盒子里。
他这是……在做什么?
我心中充满无限疑惑,可就是看不穿,杜康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说来也怪,他就这么不明所以地折腾了一阵子,之后雾气中的脚步声就开始渐渐远离,没多久,脚步声便消失在了雾气深处。
左有道也是一脸的不解:“矮骡子怎么撤了?”
杜康给了左有道一个笑脸,道:“这是黄泉路上的蝎尾,能震慑阴邪,矮骡子胆大包天,惟独惧怕阎罗殿里的小鬼,传说这截蝎尾上沾了小鬼的味道,矮骡子闻到味道,以为是小鬼来抓它们了,自然急着退走。”
左有道好像不太相信杜康的话,很敷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路上的植被变得愈发稀疏,雾气之中隐有黑气浮动,再后来,出现在路上的植物就变得非常怪异,不是直接枯死,就是形态异常扭曲,如同从地面下伸出来的一根根鬼手。
我意识到,这是因为附近这一带邪气过重,影响了植被的长势,看样子,左有道一行离邪神已经非常近了。
左有道抬起手腕来看了看手表,皱一下眉,又将手表举给梁厚载看。
他这番剧痛实在奇怪,我也是心中有疑,便凑上前看了一眼,就见手表的秒针停下了。
左有道问梁厚载:“这也和邪神有关系吗?”
梁厚载点头:“在邪神的领域里,只有日出日落,但时间是不存在的。”
左有道面色疑惑:“什么意思?”
梁厚载:“就是说,一切能表示具体时间的东西,到了这里都会失灵,在邪神的领域中,就连日晷的影子都是扭曲的。”
“前面就是大崖。”
后方突然传来老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