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 章

  在这雷霆的手段之下,所有人都不敢再妄议一二。

  最初的时候,单朝夕也是恨意满满,她终日里不让旁人近身伺候,只独自一人呆在楼阁之中,不过半月,她便消瘦的只剩下一副躯壳。

  昔日里惊才艳绝的单朝夕,再笑不出来。自从乌桓族被灭的那一日,她的父兄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的所有欢愉也被顷刻间带走,消失无踪。

  没了笑容的美人,依旧如牡丹一般,人不喜而兀自芬芳。她开始发现,燕黎愈发深爱着她,所以她开始折磨他,她不同他说话,也不去看他,就像没有他这个人那般,空荡荡的眸底再没有一丝情绪。

  可燕黎却是开始弥补,他想要取悦她,想要抚平她心中的恨意,所以他每日里都要为她准备膳食,一日三餐,顿顿都是亲手所做。

  但单朝夕却一口没有吃过,她只终日里郁郁寡欢,整个人再没有从前的一丝影子。

  她不再拿剑,不再舞刀弄枪,不再骑马飞驰,也不复笑颜如初。

  那双弯弯的眸子,本该盛满璀璨,如今却冷的没有一丁点儿温度,她就像是金丝笼里的雀儿,瞧着富丽堂皇,却断了唯独的翅膀。

  那一日,燕黎招了梨园的戏班子来太子府,他从前还是何当归的时候,听单朝夕说过,一生中最是想得,便是再听一次梨园唱的《牡丹亭》,她说她年少时候曾出过一次乌桓族,那时听得此曲,只觉有些蘧然。

  后来梨园各国流转,四处排演,一直到如今才被燕黎寻得,招入了太子府中。

  太子府的后花园中,戏台下唯独单朝夕,她褪去了从前爱着的红衣,转而穿上一袭素淡的衣裙,再不复往日里的神采奕奕,眉眼似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那戏子端着一口极为好听的唱腔,面容哀怨:“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单朝夕一瞬不瞬的望着,眸底有冷淡,有薄凉,却独独少了一分人烟气儿,她就像是偶人那般,漠然的瞧着戏台上的光景,不作回应。

  在燕黎到来之前,这场戏终究是落了幕,她鬼使神差似让人将那扮作柳梦梅的男子唤道跟前,当着所有奴仆的面,与他闲谈起来。

  太子府的下人皆是不敢言语,可好些个眼尖儿的却还是对此颇为诧异。

  听人说,太子燕黎成亲的那日,太子妃身着素色衣裙,全然不愿换上绣的精美的嫁衣,便就那般坐上了轿子之上。

  只这些事情,外人传言沸腾,唯独府中几个侍从悉知一二。但太子府向来是管治森严,即便知道,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成亲之后,燕黎也算是百般恩宠,但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显然并不欢喜,甚至于有人说,太子妃整整半月,也未必会与燕黎说上五句话。

  如此诡异的情况下,她却在如今和一个戏子谈天说地,虽依旧面容寡淡,可到底是个让人震惊至极。

  有些人对此,瑟瑟发抖,深觉若是燕黎来了,恼怒起来,或许会牵连他们奴仆,毕竟在这之前,不是没有下人因着没有将太子妃照顾周全的缘故,葬身狮笼。

  偏生,燕黎的到来就是那么的恰是时候。单朝夕正与那戏子对坐饮茶之际,燕黎便带着一众人来临。

  他远远便瞧见单朝夕与那戏子说话,心中除了满腔妒火,便再没有其他。

  “滚下去!”燕黎的眸光落在戏子的脸容之上,冷而刺骨。

  那戏子本以为得了贵人看重,不料乍一见燕黎如此神色,心中顿时慌了几分。

  “是……是,殿下。”他白净秀气的脸上漫过一丝惶恐,只束手束脚的站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单朝夕忽然出声,语气很淡:“不能走。”

  她手中捏着一个杯盏,那杯盏是不日前燕黎从皇宫中拿来,只为讨她的欢喜,但这些对于单朝夕来说,无从欢喜可言。

  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了,燕黎阴沉着脸,也不知是对着戏子还是单朝夕,仿若生杀只在顷刻的功夫。

  那戏子见着这般,心中慌乱得不行,可一想到太子燕黎素来的名声,他只好道:“太……太子妃,奴……奴就先下去了,明儿个太子妃想听什么戏,奴再……”

  “我说别走,没有听见吗?”她抬起眉眼,神色依然没有起伏。

  当着太子的面,对一个戏子如此挽留,这让一众人额角滴汗,深觉这太子妃莫非是疯了不成?

  “带下去!”燕黎眯着眸子,冷冷吩咐:“永世不得入太子府!”

  然而,燕黎的话才落下,单朝夕便立即讽刺道:“不是说……要讨我欢喜吗?怎么连一个我喜欢的伶人也不愿给我留着呢?”

  她笑颜全无的模样,陌生而熟悉,与恃宠而骄的嫔妃不同,此时的单朝夕通身都透着一股子凄冷决绝。

  众人面面相觑,为这极度怨偶的夫妇而深觉震惊,至少在那戏子看来,这太子妃算是害人害己。她的维护,不止没有帮到他,反而让他遭到燕黎的反感。

  “统统都下去!”燕黎没有如众人以为的那般怒火滔天,他看也不看戏子和旁人,命令道:“没有孤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

  燕黎的命令,终归让所有人都撤离彻底,连带着戏子与其他婢女小厮,也消失在了原地。

  一时间,亭台之中便只剩下他和单朝夕两人。

  “你喜欢他什么?”燕黎低头看着她,语气徒然便柔了几分:“不过是个戏子罢了,何必与我置气?”

  燕黎待她,多数是温言软语,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如此,尤其一日日看着她消瘦,看着她冷脸相待……他心中不是没有一丝痛楚。

  “你不知吗?”她一派从容,漠然道:“我以为你看的出来。”

  她侧脸,不愿去看他那张容颜,只眸底微醺,仿若染上了醉意:“那戏子的容貌,难道不是与太子殿下从前的面皮,极为肖像吗?”

  “朝夕,你只是因为心悦我,才……”

  “太子殿下,别再自欺欺人了。”单朝夕打断他的话,依旧不去看他:“我心悦的是那张脸容,那个何当归,从来不是你燕黎!”

  她指的是什么,燕黎心知肚明,毕竟那些时日,他装着温柔小意,装着体贴入微,那个唤作何当归的青年,只不过是燕黎伪造出来的假象罢了,他心悦的是她,可她却只是看上了一个从不存在的男子。

  两情相悦,哪怕是苦痛,也让人甘之如饴,但如今成了单方面的沉迷,未免让人不甚甘心。

  燕黎望着她,语气很低:“朝夕,莫要闹了,我知道你恨我,你若要杀我,我这一次不会还手。”

  “不还手?”她闭上眸子,不愿看他:“太子殿下还以为,我现下就只要你的命吗?”

  她要的,实在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