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虽翻了白眼,却是难得温顺,就见她一挥衣袖,雕花门‘咯吱’一声,无风自掩。
“师叔要那厮的血做什么?”她一边说,一边上前,质疑道:“合欢当真是病得厉害?”
接连两个问题,正是莫长安心中不明所以的,且不说姜衍的血有没有用处,但合欢突然的病倒,未免太过蹊跷。
夜白不去看她,只凉凉道:“你过来。”
他低着头,顺手拿了一旁的莲碗,眼尾泪痣如墨,平添贵气。
“看来当真是病……”莫长安絮絮一说,话还未落下,眸光便触及了合欢那张苍白如薄纸的如画脸容,眉头一蹙:“巫蛊术。”
彼时,合欢双眸紧闭,眉眼暗沉,那毫无血色的唇角抿成一个凄冷的弧度,周身隐约有紫黑色的郁气浓浓缭绕,怎么也无法散开。
下意识哼了一声,她喃道:“原来如此。”
难怪乎那日钟暮筠和江临烟提起什么机会就要到了……依着她所见,不是机遇问题,而是合欢身上种下的巫蛊术,已然悄无声息被勾起!
“没想到钟暮筠那姑娘还真是手段了得!”凉凉一扯唇角,莫长安眉眼难得有冷意划开。
“钟家主母是巫族人。”夜白薄唇微抿,神色难辨。
钟家的主母,钟暮筠的母亲,乃是巫族之人,因着这般缘由,钟暮筠会巫蛊之术,倒也不是奇怪的事儿。
“师叔一早就知道?”莫长安蹙眉:“怎么不提前阻止了她?”
若是他能够早一些阻止,他们现如今便不会对此束手无策,毕竟巫蛊师一族,是三界之外,六道之内的独特存在,这与神妖之间,有着极大的区别,故而在术法的破除上,亦是全然不同。
“我并不是一早就知道,只是现下才揣测到罢了。”他云淡风轻,容色很是寡淡:“更何况,这双魄蛊种下已有半年之久,便是我早些时候知晓,也未必能够改变什么。”
合欢身上,的的确确被种了双魄蛊,这种蛊就像是凡人所言的毒一般,侵入四肢百骸,蛰伏皮囊之下,半年破茧,蛊虫成形。
双魄蛊一分两体,雄蛊为大,雌蛊为小。相较于寻常的巫蛊术,这种双魄蛊是借着蛊虫蚕食中蛊者的三魂一魄,用雌蛊的魂魄,养育雄蛊的ròu体,只要时日一到,中蛊者的三魂一魄便会入了雄蛊的体内……就如现下,合欢体内雌蛊已然将她三魂一魄吸走,辗转被钟暮筠移到了雄蛊ròu体承载之人身上,而若是她没有猜错……那雄蛊ròu体的承载之人,除了江临烟,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
这就是为何,合欢分明完好无损,就是她和夜白都探查不出身体抱恙,却每况愈下,日渐消瘦。一个三魂一魄日日被蚕食的人,怎么可能精神济济?容光焕发?
想到这里,莫长安忽地便想起合欢言笑的模样,一时间眉头紧锁:“她想让江临烟夺去合欢身上的镜花神力?”
双魄蛊最终的目的,不在蚕食魂魄,而是交换魂魄!钟暮筠借双魄蛊,不知不觉便夺了合欢身上的精魄,堪比食人魂体的妖鬼来的更为隐晦神秘。
等到蛊虫成形那一日,她只需将雌蛊召回,用术法将三魂一魄喂养到江临烟的身上……这掉包两人魂魄的事儿,自然水到渠成。
显然,莫长安的猜测,正是夜白所想,只是听闻她的话,他却是没有回答,只冷冷转身,拿了一旁莲碗上前。
“师叔要姜衍的血做什么?”她挑眉,忍不住问:“难道是要用来逼出双魄蛊?”
可即便是逼出双魄蛊……那雌蛊早已离了合欢的身体,再逼又能逼出什么?总不能还可以把江临烟的魂魄给闹出来不成?
夜白睨了一眼她,声音很低很沉,却意味深长:“你就没有怀疑过姜衍的身份?”
莫长安很不应景的翻了个白眼:“怀疑了许久,可惜光怀疑也没有用,还是得讲究蛛丝马迹。”
比如她,就是什么蛛丝马迹也找不到,没有办法只好老老实实不去探究。毕竟眼前合欢的事儿还尚且棘手,她是没有再多的心思去缠着姜衍不放。
不过,这倒是不妨碍夜白对此有些悉知,至少他一人‘得道’,她也可以跟着升天不是?
“师叔看来是知道姜衍的身份了。”她耸了耸肩,凑上前去:“几滴血就能有些特别的,估摸着并有些与众不同。”
夜白神色不变,料峭的眉梢微微扬起,唇似han冰:“若他的血是鳞族的血,怎么会不够特别?”
冷冷的一句话坠落,就像是沉静的湖中被投了一颗石子那般,掀起一阵波澜。
“师叔觉得姜衍是鳞族的人?”她喃喃出声,眉头忽地舒展开来:“呵,难怪乎他如此在意镜花。”
自己族中的圣物,如何能够不在意?
说到这里,莫长安忍不住嗤笑:“知道合欢身上有镜花的,无非是合氏夫人的长姐,那依着现在看来,指不定姜衍会是合欢的亲族表兄。”
“这就得看他的血能不能融进合欢的体内了。”夜白没有多言,只淡淡扬手,如玉的指腹气息缭绕,下一刻就见莲碗中的血丝凝成一团,缓缓漂浮了起来,宛若羽毛,轻盈却诡秘。
若是他与合欢同族同根,这血必然能够唤醒合欢身上一半的鳞族气息……而这样一来,合欢那丢失的三魂一魄,便能够寻回一二。
望着那如血莲一般绽放的鲜血飘到合欢的眉间,莫长安难得瞧得仔细,屏息而待。
只不过,就在那鲜血即将融入她的眉心的那一瞬间,原本浮着的血珠倏地仿若遇到了屏障一般,四散溅开,落到床帏。
“姜衍的血……没有用?”看了眼夜白,莫长安神色微凛。
如果没有用,那姜衍就不是鳞族出身,亦或者……
“无妨。”显然,夜白对此很是平静,他只淡淡抿唇:“左右并不指望他的血能有什么效用。”
模棱两可的说了那么一句,夜白将莲碗递到她面前,示意她接住放到一旁。
这一次,莫长安依旧配合,识相的接过那莲碗,很快走了一个来回,复又到了夜白身旁:“师叔是有法子的,对不对?”
她静静瞅着他,望着那张禁欲冷情的侧颜,有一瞬间心神荡了荡,深觉夜白这厮着实好看。
他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像只蝴蝶卷翘翩飞……如是只以皮相来说,夜白容色当真极盛。他和姜衍就像是两个极端,一个冷的像冰,一个柔的像水。
“没有。”然而,就在这时,夜白毫无起伏的声线骤然而起:“现下这两人已然换了几缕魂魄,暂且这样过着罢。”
“暂且过着?”莫长安嘴角抽搐,有些对夜白的心大感到奇异:“师叔这是不打算要镜花了?”
现如今,合欢……或者说,侵入合欢ròu体的江临烟虽瞧虚弱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