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唇角,有锐利的嘲讽笑意浮现,合欢手下拥着合煜的尸首愈发紧了几分,似乎是生怕他那尚且还温的体感,渐渐冷却。
“那你是知道,他终将逃脱不了一死?”问这话的时候,莫长安瞳眸很深,那几不可见的歉疚与怜悯,终于有些掩饰不住。
只不过,莫长安的猜测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合欢的回答。
她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很浅很浅的阴影,仿若陷入回忆之中,思绪恍惚。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合欢才幽幽然笑了起来,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你知道吗,我五岁时便与王上相识……那时他还不是王上,不是赵国的君,只是唤作赵瑾。”
“他母亲不得宠,即便权势从不缺乏,也依旧只是一国之母,不是君王深爱的女子。”
“因着我母亲和她母亲的渊源,阿煜便时常入宫,说是将来要作太子伴读。”
“你别瞧着如今他是意气风发,在外头如何冷酷英勇,可幼时啊,是极为粘我的。”
“他整日里围着我转,一声又一声的唤着阿姐,无论身旁有多少王孙贵胄的玩伴,也从来只看得见我。”
“这样一个粘人的幼弟,我也同许多人一般,对他又是疼惜又是厌烦,但私心里却是明白,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取代阿煜。”
说到这里,她长睫一颤,视线落在合煜那半张好看的面容上,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杂乱无序:“因着阿煜的缘故,我也跟着时常入宫,久而久之,便与他很是相熟。”
“我年少时,未曾有过情根,只一直唤着他瑾哥哥,一晃便是经年……”她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会儿回忆起合煜,一会儿又讲到了赵瑾,整个人神思恍惚,宛若疯了一般。
“六岁那年,我母亲难得出席了宫宴,我和阿煜还有瑾哥哥三人正是玩闹,母亲便笑着拦住了瑾哥哥,她说:听闻太子这些时日有些荒废学业,许是阿煜和欢儿影响得紧,明儿个啊,我就让欢儿先在府中呆着,太子自是要努力温习功课才是。”她学着她母亲的口吻,唇边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大概不知道,母亲的话还没说完,瑾哥哥便哭了起来……我第一次瞧着瑾哥哥哭,便是那个时候。”
“他央求着母亲,千万要让我进宫,他说他今后会多费心学业,还说一辈子都不要同我分开。”
“母亲闻说,忍不住便笑了起来,问他:那今后太子大了,欢儿也大了,自是各自要嫁娶他人,怎么会还能一辈子不分开呢?”
“你知道他回答什么吗?”她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泪痕划过:“他说:赵瑾若娶欢儿为妻,定建金屋贮之。”
说到这里,她脸上笑意愈发盛了几分,可眉眼间的落寞,却是让人心疼。
“长生殿是他为我建的寝宫,整整耗时三年,一直到他登基,我嫁与他……这些年啊,他待我极好、极好。”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噩梦袭来的那一日,所有恩爱白首,皆是虚妄。”
她仰起头,凄楚而悲恸,问:“你们不是很想看我究竟知道了什么吗?”
“现在啊,我就告诉你,我究竟……做了一个怎样可怕的梦!”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倏地有金灿灿的光闪现,即便青天白日,也让人为之惊诧。
“你可以掌控镜花?”莫长安见此,下意识后退一步,那张云淡风轻的面容,终于浮现错愕。
镜花乃万古神物,一切皆是缘起缘灭,即便是上神也难以‘驯服’,可合欢一介ròu体凡胎,怎么会……
只是,她的疑惑并没有得到合欢的回答,就见下一刻,那道光芒愈渐强烈,就像是吸食人的无形妖鬼,将莫长安拖入金色的漩涡之中。
……
……
那刺目的光,让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等到再睁开眸子的时候,眼前早已没了合欢,没了合煜,更是没有滔天的大火。
莫长安落在一片漆黑却又明亮的境地,渐渐抚平自己的心绪。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合欢说的‘梦’,而此时此刻,她正是入了合欢的梦境,成了梦境之中的看客。
“欢儿……”赵瑾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褪去桀骜与矜贵,自黑暗的深渊,缓缓传来。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莫长安眉心一动,便随之上前。
眼前渐渐清晰明朗起来,偌大的寝宫,清雅素丽,贵气而淡然,除却长生殿外,赵国皇城,再无第二个此般去处。
“欢儿,你的病,孤王一定会治好。”赵瑾坐在床沿,黑眸深深的望着榻上浮弱的女子,有忧色布满瞳孔。
“王上不必勉强,”榻上,合欢疲倦的弯了弯眉眼,低低道:“生死有命……”
“孤王不许你这样说,”赵瑾打断她的话,急急道:“孤王已然下了诏,只待能人异士前来皇宫!”
下诏?
莫长安微微愣住,赵瑾下诏的时间,大抵还在许久之前,而若是那般,此时梦境之中,便是她和夜白还未抵达赵国的前夕。
所以,合欢的梦,是从她缠绵病榻开始?
……
……
赵瑾下的诏令很快便颁布下去,整整半个月,各方人士陆续进宫。不论是江湖道士,还是医仙、医鬼,一个个皆是自信满满的入了宫,灰头土脸的被遣散出去。
为此,赵瑾大发雷霆,在第数不清个揭皇榜的人无法医治之后,他毅然决然便再次草拟了皇榜,附上威胁的令旨。
于是,原本人人都想挤破脑袋进入的皇宫,顿时让人望而却步,不敢张狂放肆。
在那之后,皇榜几次更迭,再未曾有人前来。
直到那一日,日头正盛,有男子容色绝然,气质姣姣清冽,自人群中缓步而过,在众人尚且没有回过神之际,便揭下了皇榜。
白衣如雪,眉眼似墨,那双琥珀色的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淡漠依旧,一如谪仙临世。
“师叔?”莫长安凝眸,不知为何,瞧着这梦境之中的夜白,无端的竟是有了几分陌生。
合欢梦境之中的,皆是镜花所幻化的预示,也就是说,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已然发生过的,亦或者即将发生的事情。
而揭皇榜一举,距现实世界已是过去的事情……可越是看下去,莫长安便越是有些诧异的紧。
夜白揭下皇榜,只身入宫,毫不意外的见了赵瑾,遇了姜衍。他用术法折服那个桀骜的帝王,在那之后便开始了为合欢诊治的一切。
梦境里,合欢没有质疑夜白的能力,她就像是寻常的病人一般,不抗拒、不排斥,很是配合的用药歇息。
一直到殷墨初的出现,事情发展几乎和相识没有太大出入,唯独莫测的,大抵便是莫长安自己。
不为其他,只因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