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言悦双手平整地放在小腹,下面是那张纸。
纸上写着很多话,陆自声看到时,一双眼睛霎时变得赤红。
【很抱歉,死在了这所医院里,给很多人带去了麻烦。我不能死在家里,那里有我的孩子,我也去不了其他地方,找不到更好的借口,所以很抱歉。我的死全是我自己的责任,与医院无任何关系。
无论发现尸体的第一个人是谁,我希望您都能够尊重我的意见,万分感谢,我无以为报。
第一:请将我入土为安,不要火化,留下完整的我。
第二:不要让我的孩子见我最后一面,他会害怕。
第三:别让任何人碰我的身体,尤其是我的合法丈夫。
第四:要让一个叫方守的人处理我的后事,我不信其他人,另外,跟他说句抱歉,我对他实在不够好,下辈子换我照顾他。
第五:墓志铭要刻“好好对他,我会将一切都带进坟墓。我时刻看着你们。”有人会懂什么意思。
第六:我很爱我的宝贝。
最后:谢谢你,陌生人。谢谢你帮我。】
……
法庭之上,这些东西被列成一条条罪状,清晰、明了地映在众人面前。
光影里的言悦条理清晰地说着这些东西的证据分别在笔记的第几页,里面有分别的物证。
时间已过多年,但他们真实存在。
整个法庭里寂静无声。
只有光影里言悦体会不到这股静默,他轻笑一声,说:“陆自声身为军政上将,婚内出轨,犯法。”
“他对我实行囚.禁,性.qiáng迫,犯法。罪不至死,但落个终身监.禁应该是可以的。”
“如果可以,”言悦收了轻笑,说,“我永远也不愿我的孩子知晓这肮脏的一幕。”
“但他总会长大。我生前懦弱,死后总要极致自私一次——谁犯下的错,谁便承担代价。”
池矜献不知什么时候从群众席上下来,去了人证席上的陆执身边。
无人注意到。
他握住陆执的手,坚定、有力。
陆自声从头到尾就犹如傻了一般,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错眼不眨地描摹言悦的模样。
他发现,言悦如今的样子,正是他们初见时的。
那是二十几年前的冬天,天上落着白雪,昏huáng的路灯从上面打下来,将飞舞的薄雪照得犹如jīng灵一般。
言悦围着一条毛绒绒的白色围巾,白雪落在他的发间,漂亮的让周围的一切都有了颜色,脸上笑容与他的眼睛一样明亮。
面前不远处是贫民窟,他周围围着很多小孩子,正在和他一起捏雪球。
言悦嘴边有寒冷的白气被轻哈出,他笑着费力捏雪球,和周围的孩子比起来,他反而更像个极其天真、圣洁的大朋友。
陆自声已经忘了他当年为什么会去帝国,又为什么会去贫民窟,他只知道,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离言悦不远的地方。
陆自声一身制服还未换下,言悦正跟孩子们玩儿得开心,眼角余光突然发现旁边多了一道笔挺的影子,他愣愣地看过去,眼睛亮得吓人。
片刻后,言悦重新笑起来,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雪球,主动开口说:“这位先生,一起堆个雪人吗?”
如今,隔着生死、虚实,言悦重新对陆自声扬起了手里的雪球,笑着说:“上将先生,堆个雪人吗?”
滚烫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可陆自声不敢眨眼,怕把面前的虚幻眨没了。
下一刻,言悦笑容渐大,依旧明亮迷人,他眼圈泛着红,面容上带了抹发了狠的报复。
“用我的血。”
第67章谢谢小池宝贝。【营养液……
“……关掉!关掉!”被告席上的陆自声一下子激动起来,把四周的诡异僵持打破。
而后,他语气又有些疑惑与不信:“……他是、他是在报复我?”
那双错眼不眨的眼睛还沉重地落着眼泪,泪水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犹如恐惧被如数放大扩散,忽视不得。
言悦这一场死后的“极致自私”不知道绸缪了多久,隔着三千多个日夜,他完美地预知到了陆自声的反应,脸上的报复轻笑眨眼间便变成了快意。
他字句清晰地说道:“你这个人啊,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把我锁起来,几乎谁都见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我身体、jīng神一天不如一天,却仍旧不肯放过我。我想,等我死去了,一定要让你一辈子都忏悔。”
“你的爱简直令我恶心,我太恨你了。”
语速平缓,态度温和,犹如两个老朋友见了面在寻常说话一般。
可他的话太狠了,狠到让陆自声全身发抖——他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