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年轻的秘书何城东站在书房外,先是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后,才大着胆子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祁沉笙倚在窗边,目光深长地望向窗外,毫无感情地说道。

  何城东是这几年来,在祁沉笙身边做得最久的秘书,但仍是不敢自认,能摸到眼前这位祁二少的脾气。

  他听说了下午老盛牌茶楼的事,此刻行为举止更为谨慎,小心地推开门,手中拿着记事的牛皮本,恭敬地说道:“二少爷,您有什么事jiāo代?”

  祁沉笙有意无意地敲着手杖,皱皱眉说道:“明天上午,去三桥巷请回chūn堂的大掌柜来,不必太早,十点钟过后就行。”

  何城东微微一愣,用手中的记事本掩饰着,看向自己的老板。

  云川城中,近些年来,谁人不知祁二少的威名。

  其中传扬最多的,便是说他为人为商皆是手段狠绝,骨子里好似天生便有一脉疯劲。

  也正是因为他如今的疯名,才让许多人忘了,五年前这位祁家二少爷,从秦城归来时的举步维艰。

  那时候的祁沉笙,几乎成了整个祁家的笑柄。各样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好听些是说,二少爷一意孤行,非要去学什么西洋玩意,败光了钱被人打回来了。

  难听些的却说,二少爷哪里是去学东西的,分明是拿着亡母留下的家底子,出去花天酒地玩男人,到最后被人骗尽了钱不说,还白瞎了一只眼睛……

  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戳在了他的脊梁骨上,何城东曾经毫不怀疑,那位只有十九岁的祁二少,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在人前抬起头来了。

  可没想到只是短短几日之后,脸上仍旧缠着纱布的祁沉笙,就顶着那些流言蜚语,敲开了自家大哥的房门。

  没人知道,那天他究竟与祁家大少爷祁默钧说了些什么,只是第二日,祁沛钧便将自己名下一处收益极差的纺织厂,给了祁沉笙。

  而祁沉笙,也就是凭借这间对祁家而言可有可无的纺织厂,用了五年的时间,多少奔波劳苦夜不成眠,拼上血肉咬碎骨头,对他人、对自己狠到了极点,才有了今日的祁家二少,今日的宿华纺织。

  可尽管平日里祁二少行为处事,颇有癫狂之意,但如今天下午般,当街抢人的事却是闻所未闻。

  莫非——何城东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些传言,莫非二少爷今日抢回的那男子,便是五年前秦城那位。可若是如此,按着二少的性子,便是恨也该恨死他了,又为何要请大夫?

  不管心里头如何猜测,何城东还是尽职尽责地回应道:“好的,二少爷。”

  “还有,”祁沉笙忽而又开了口,目光却依旧望着窗外:“从花园街维莱特诊所中,把安德烈斯医生也请来。”

  何城东笔下又是一顿,依旧还是应道:“是。”

  第3章血中刃(三)惩罚已经降临……

  “轰——”滚滚闷雷,在夜空中轰响,偶尔划过的闪电,却割不开最为深重的暗。

  花园街,一栋二层的小洋楼中,几条细细的裂缝,无声无息爬上玻璃窗,在彩绘的圣母脸上,裂开不祥的疤痕。

  白窗帘仿佛蒙了鬼影,在骤然而来的雨声中,飘dàng…飘dàng……

  安德烈斯医生从黑暗中走来,沾满鲜血的手拨开了墙角的留声机,扭曲而刺耳的音乐就此响起,在整个房间中回dàng。

  “Gespenstischgro–druterhinab

  DurchschmerzensdunkleNacht”

  月光像鬼魅般飘然而至,穿过了漆黑的夜晚[1]

  他笑了起来,随着留声机哼起曲调,双手在虚空中,好似拥抱住了一位女士细软的腰肢,纵情的跳出舞步。

  更多的血自他的手上滴落,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又被他昂贵的皮鞋趿开,杂乱地像是被绘成了无数怨鬼。

  “PierrotirrtohneRastumher

  UndstarrtemporinTodesngsten”

  彼埃罗漫dàng无息,在死亡的恐惧中凝视[1]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森森的光骤然照亮了安德烈斯的脸,皮肉顷刻间如水般流淌而下,转眼间便只剩了半面骷髅——

  “essausestrafendschon”

  惩罚已经降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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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峦觉得口中gān渴的厉害,可身体却像是被困在泥淖中,怎么都无法挣脱。

  等到他终于猛地睁开双眼时,却发觉自己浑身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丝质的睡袍,一缕清晨的阳光,正透过拉开的墨绿窗帘,温柔地落在枕边。

  这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了,汪峦慢慢从chuáng上坐起,可随即胸口传来的骤痛,便引得他剧烈咳嗽,丝丝甜腥涌上喉间。

  是血,暗红的血渍渗入他身上的天鹅绒毯中,转眼就没了踪迹,

  汪峦一时间怔怔地,不知该做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