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千金买罐

  另一艘船的主人,不出苏莞然所料,果然是一个纨绔富家公子哥。

  其行为放荡不羁,身边左拥右抱坦胸露腹,其言语狷狂不羁,语带嘲讽面若桃花,其目光风流放肆,上下打量左右端详,深怕露了面前女子的一分一毫。

  他早就发现自己前面有一艘船,也看出了船上的人不简单,那戒备和看守的严密十之八九不是高官重权就是富甲一方。

  自然,也看到了那船上透风的苏莞然,但如今近看,却还是眼前一亮。

  苏莞然气质利落干脆,面貌姣好,好似冷冬红梅,不施粉黛仍有八分颜色,若是浓妆淡抹,想来必定十分惊艳。

  船主阅人无数,赏遍百花,眼光自是毒辣,但比起这些,他一眼所觉不同的,还是苏莞然那双清澈的眼睛,好似什么情绪都能一眼看尽,可细看,又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女子。

  “没错,”船主推开两边的美人,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苏莞然,“是我。”

  苏莞然冷笑,“一千两的药罐子,听说还是镶了金的,本……姑娘还从没看过,你倒是拿出来看看,值不值这个价。”

  船主不置可否,却反问:“阁下是来做交易的,难道不该先问问在下的名字吗?”

  “船主都说了,我是来做交易的,不是来交朋友的,问不问名字又有何妨?”苏莞然想着还躺在船舱里的拓跋连城,心生不耐,“我今诚心而来,还请船主莫要耽搁。”

  “好吧,”船主轻笑,“把药罐子拿上来吧,那可是还没用过的好东西,出价一千两,已经算是在下看在救人于危难之中有所缩减了,姑娘可不要太贪心啊。”

  苏莞然眯了下眼睛,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做商人,能不贪心?”

  船主失声笑开,“姑娘是明白人,那就看货说话吧。”

  但见一个十七

  八岁的小美人将那传说中镶金罐子送到了面前,苏莞然定睛一瞧,首先看见的便是那药罐盖子上的金珠,其后便是罐身的银箔。

  苏莞然嘴角一抽,声色不动地先拿了药罐子瞧了两眼,见里外干净,扫了船主一眼,又慢悠悠地从头上拔下银色祥云簪子,沿着药罐里外扫了一遍。

  船主被她逗笑了,“你怕我下毒?”

  “我家夫君仇家很多,自然要小心些,”苏莞然将银色祥云簪子握在手中,脸上殊无喜色,却道,“恕我直言,这药罐子并不值一千两,若让我出价,三百两足矣。”

  “三百两?”船主躺回座位上,不紧不慢地拿起酒杯在鼻尖晃了晃,桃花面容笑意不减,“……说说原因。”

  苏莞然暗暗松了口气,既然不是一口回绝,便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首先,药罐子熬药救人,新的远不如老的容易入药,以这新罐子熬药,单单是药性上面就要大打折扣。”

  苏莞然观察着那年轻船主的脸色,见他并无不愉之色,继续又道:“其次,你这这么小的一颗黄金,又无甚雕工奇画,这种东西,我府中百千个也是有的,顶多百两绰绰有余。”

  船主挑眉,“百千个?”

  苏莞然理直气壮地点头,虽然她府中没有这样的金珠,但比这贵重的玛瑙、宝石珠子那颗数不胜数。

  “再次,你这药罐又是金又是银的,看着奢华,实则烟火一熏便也难看又浪费,况且,谁知道这些多余的坠饰不会影响药性?”

  船主似笑非笑道:“这金银都在外面,又怎么会影响里面的药性?”

  “万一呢?”苏莞然抬起下巴,嘴角慢慢勾出挑衅的笑,最后道:“最后,你着药罐子穿金戴银,实在是……丑到无地自容!”

  船主笑意僵在脸上。

  “所以三百两,足够了,”苏莞然盯着他,就像紧盯猎物的毒

  舌,缓缓道,“我要买它给我的夫君熬药,还请阁下割爱。”

  “真是好笑,”船主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苏莞然,“既然你这么珍爱你的夫君,却又为何要来浪费时间压价?既然你身家不菲,却又为何要计较这区区七百两?”

  苏莞然却笑了。

  她盯着船主,脸上微微流露出几分叫人看不懂的深意。

  “船主,我并非轻视于你,也非为我夫君吝啬钱财,今日之所以要来寻你,实因我身上并没有一千两现银,我夫君身负要事,身上的每一份银子都要他必要的用途,他身在病中,我自然不好叫他掏钱。”

  船主停在几步外,挑了挑眉。

  她将手里的银簪子拿出,“我夫妇二人远行,自己身上也只戴了这么个银簪子,不瞒船主,这银簪子也是千金难求之物,抵得过你那药罐十个。”

  “若是在旁些时候,或是在京城,莫说千两白银,便是要我拿一座城池来换,我也出得,因我夫君性命,远远超过这个价值!只是如今,我身上实无更多银两……”

  她顿了顿,福身行礼,恳切道:“还请船主割爱。”

  笑话,当朝南王诶!那起码是二十座城池才能换下来的好吧!再说这个银簪子她也不喜欢,正好送出去。

  而今她可是富甲一方的京中贵妇,苏莞然暗暗得意,这就叫财大气粗!

  “不行,你的。”

  乍听熟悉的声音,苏莞然才一愣,手上的簪子便被一把抓走,人也险被身后巨大的重量给压倒在地上,幸而芸娘不知从哪里跑过来扶了她一把。

  “小姐,王、呃,”小凝咬了下舌头,险些忘了他们此行为了安全,暂且不能公开身份之事,干笑道,“王公子病中不肯休息,非要来找你。”

  苏莞然气急败坏,“你来找我干什么?啧!芸娘,把人给我扶起来,压死我了快。”

  三个女子

  手忙脚乱地搀扶着一个大男人,拓跋连城手上紧握着银簪子,只是手臂一振就将芸娘和小凝震开了,又将重量也在了苏莞然背上,就像一个喝醉的人抱着酒坛子一样,昏昏沉沉地锁紧了苏莞然的身体。

  灼热的呼吸和有些沉闷的声音贴着耳侧,苏莞然一惊,伸手去摸了下他的下颌,简直烫得扎手。

  “怎么这么烫!”苏莞然侧头看了看人,却见拓跋连城的目光近乎涣散,心中一惊,“小凝,叫王成过来背人!”

  说着,她硬是将拓跋连城手中的簪子拔出来,被压着弯腰直接塞到了那有些怔愣的船主手中,“谢了,芸娘,拿药罐子!”

  芸娘也聪明,趁着乱势,也不待那船主点头,直接就将药罐子抢了。王成动作也快,小凝在船上一招手,他便一个起落到了拓跋连城面前,背着人就走。

  几人如狂风过境,呼啸一声就不见了,等船主反应过来,面前已经没了人。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簪子,嘴角一抽,端着药罐子的美人忍笑道:“少爷,咱们要上门抢回来吗?”

  “还抢什么?”那船主无语地将簪子扔给她,顺手掐了把她的脸颊,“你啊,分明就是故意让给人家的,罢了,这东西送你了。”

  “少爷英明!”

  “少来,倒酒。”

  王府船只上,拓跋连城被按回床上,大夫满脸担忧地给他把脉施诊,末了又疑惑起来,“王爷刚才怎么走出去的?”

  芸娘伸出两根指头道:“就这样走出去了。”

  大夫默了一下,“我是说,王爷明明已经昏迷是怎么恢复意识站起来的?又是怎么走到那条船上的?”

  对于这点,苏莞然也很好奇,芸娘却摊手,“就……站起来了。”

  众人:“……”

  “咳,”王成忽地开口,“其实,王爷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以前在战场上,王爷早就

  训练出了数日不眠全靠意志支撑的能力,想必这次也是因为情势紧张,才会站起来的吧?”

  苏莞然一脸莫名,“他不好好的躺着,紧张个什么?”

  王成也很疑惑,想了想道:“想来肯定是因为淮南之事太让王爷挂心的缘故吧。”

  芸娘脸色古怪,她怎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而是因为别的什么,比如……王妃?

  芸娘看了眼苏莞然,视线随即又移回到了拓跋连城身上,想起他那前一刻还叫人震颤的恐怖模样在看见苏莞然时瞬间变得黏人又软化的场景,忍不住一阵恶寒。

  南王殿下生病后……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房间里的人很快散去,苏莞然让人打开窗子透透风,过了两个时辰,拓跋连城用了药、扎了针,这身上的热度才慢慢控制住。

  苏莞然这会才让芸娘筹备沐浴,在旁边的房间里换了衣服才又过来照看拓跋连城,无聊至极时,撑着下巴,啧啧有声。

  “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见晕船晕成这样的人,差点还以为你中毒了呢,就你这身体,今后也就告别船这种东西了。”

  拓跋连城在床上斜躺着,清冷的凉风正对着他的脸吹来,苏莞然想了下,府下身体将前面的桌子悄悄儿地移动了一下,挡住凉风。

  小凝压低声音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芸娘准备了极大的马车,咱们是要明日启程吗?”

  “等他睡醒了再说吧,”苏莞然叹了口气,“我看他现在这样一天两天是走不了了,干脆咱们都等两天。”

  “啊?”小凝上前,看了看外面,“要是去得晚了,淮南出了乱子怎么办?”

  “能出什么乱子?早一天晚一天也不相干,大不了我们加快速度就行了。”苏莞然不以为意。

  小凝却干着急,“但听说淮南那边正闹瘟疫呢!”

  “什么?”苏莞然诧异抬头,“瘟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