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大宛贺喜

  宴入佳境,酒香扑鼻,轻歌曼舞,悦人耳目。

  苏莞然掐指一算时间,想来也差不多到了重要嘉宾出场的时候了。

  “怎么样?”她用手肘撞了一下拓跋连城,“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吧,他们还没来吗?”

  是差不多了,拓跋连城拿着酒杯,虎口的厚茧摩挲着酒杯,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了紫宸殿门口,“不急。”

  既然已经做下约定,自然就不会耽搁。

  苏莞然也只得静下心,才拿起酒杯,突听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立在众人面前,俯身道:“启禀皇上,大宛使者入宫贺喜,人已至殿外!”

  大宛使者?

  拓跋陵目光瞬间深了,国家尚且陈兵在外,他们竟然还敢进宫贺喜,这是当真立身不左,还是有意试探呢?

  不过人都已经来了,也不能将人挡在外面,拓跋陵道:“宣。”

  苏莞然神色一肃,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殿门。

  乐声仍旧不停,丝竹管弦之声让人心旷神怡,而伶人舞者却已经退下。朝臣公卿鸦雀无声,目光或惊或疑或喜地看向了殿门,未过多时,便见大宛使臣带着两名副使款款而入。

  副使中,一名带着面具的女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殿中有了片刻的死寂,拓跋陵猛地睁大了眼睛,倒吸口凉气,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霎时间头皮发麻,面色发紧,“夏禾?”

  古陵华轻轻地“哦”了声,含笑上前,俯身见礼,“大宛使臣古陵华见过天朝皇帝,此番入宫,一是为了向天朝皇帝贺喜,二是为了感谢天朝皇帝,帮助我们找到公主,还请天朝皇帝笑纳贺礼。”

  笑纳?拓跋陵没有当即下令将他们碎尸万段已经用了极大的理智!

  但是与他不同,朝中无论何种立场的臣,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大宛使臣入京,十万骑兵陈兵边关,便是为了寻找

  公主,但现在在公主既然找到了,那边关之危十之八九是可以解了!毕竟,那可是大宛公主!

  拓跋陵脸色奇差,缓缓坐了回去。

  古陵华依旧弓着身,但笑不语,但狸奴却没有半点恭敬姿态,她依旧抬着头,目光直直地落在拓跋陵那张豁然变色的脸上,嘴角缓缓勾出一缕浅笑,勾魂摄魄,犹如世间最美丽的雪莲绽放,让人有了瞬间的心神恍惚。

  拓跋连城与苏莞然对视一眼,目光中闪过几分冷意。

  “天朝皇帝,”许久,狸奴终于开口,其声却好像带着寒风朔雪,让拓跋陵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我等带着诚意而来,天朝皇帝不准备让我们平身吗?”

  拓跋陵拳头一紧,沉着脸,整座麟德殿的气氛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阴冷沉重,若有似无的诡谲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似乎终于有人发现,今日这场宴会,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你大宛陈兵尚在边境,今日却要入宫贺喜?”拓跋陵心思急转,杀意缓缓在眼中凝聚,视线余光不由自主地扫向了拓跋连城,见他不动声色,点漆眸子深不见底,心中更为紧张。

  除了她!必须除掉她!

  狸奴轻笑,“天朝皇帝,我国使臣乃是为了寻本公主而来,至于陈兵……想来天朝皇帝应该没有忘记,先帝驾崩后,吾本应该按律回国,却险些被人扣押的事情吧?”

  众人讳莫如深地敛眸。

  这件事虽然众人不提,但为官多年,却是知道的,当初拓跋陵见色起意,强留大宛公主,却没想到,一个公主宁死不屈,竟然划伤自己的脸逃走了,还挥兵回首。

  这般作为,拓跋陵自然死都不能承认,否则当着文武百官,他的颜面何存?

  “当初不过是些小人不听号令,趁乱惊扰了公主,”拓跋陵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朕本有

  意送公主回国,只是父皇刚刚驾崩,朕有心无力,未料想公主竟然打伤侍卫离开了皇宫,朕还一路派人随后护送,这‘扣押’之事未免言过其实。”

  他冷冷一笑,“倒是公主,先皇待你不薄,将你视为亲女,竟然连为先皇跪孝一日都不肯,便私逃出宫,而后更是挥兵相像!此举可又对得起先皇!”

  苏莞然嘴角一抽,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小人”身上,明明是故意追杀,竟然扭曲成了“随后护送”?果然要当上位者的人,脸皮都得厚一点。

  “天朝皇帝御下不严,若是本公主出了事,大宛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真是因为吾心中念着先帝,所以才要回国以示安全,”狸奴不冷不热道,“不成吗?”

  “强词夺理!来人呐——”

  “我大宛已经准备退兵,天朝皇帝莫非是想主动兴战?”狸奴目光一凛,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拓跋陵却好似没有听见,固执己见地仍要叫人,不想才出声,礼部尚书莫宝林便站了起来。

  “皇上不可!今日乃是皇上大喜之日,大宛使臣乃为庆贺入宫,我天朝不可损了风度啊。”

  拓跋陵目光一冷,“尚书大人的意思,倒是本王没有风度了?大宛其心诡恶,岂能轻易信之!”

  莫宝林嘴角一抽,心想你有没有风度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面上却道:“臣不敢,臣只是为了皇上的一片苦心考虑,何况,皇上办此婚宴,不就是为了平息战事、以和为贵吗?再若兴战,未免落人话柄啊,还请皇上三思!”

  拓跋陵顿时哑口无言。

  苏莞然偏了偏头,先扫了眼一脸严肃的两个人,而后才对拓跋连城轻笑,调侃道:“古陵华的手都有些僵硬了吧?真可怜。”

  “那是他活该,”拓跋连城看着针锋相对的拓跋陵与狸奴,压下唇边的笑意,“算是

  他毁约的一点小小教训。”

  苏莞然抿唇,心中暗暗点头。

  正在这时,萧安才也站起了身,“皇上,战事方已,不可再起。何况公主已经答应退兵,我等只要派人护送观察,便可证明其言是否属实。”

  说完,他看了眼有些下不来台的拓跋陵,又加了一句恭维,“臣知道皇上爱民如子,所以才会事事谨慎,此乃我天朝之福。”

  脸色稍霁,拓跋陵暗中几乎咬碎自己的后槽牙,却不得不道:“爱卿所言,朕以为……不无道理。”

  拓跋连城嘴角一勾,同萧安才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头。

  萧安才乃道:“既如此,皇上不妨看看大宛的贺礼究竟为何,我朝与大宛世代邦交,情深义厚,合该再续前缘,先皇在天有灵,必然也会欣慰皇上此举。”

  一字一句离不开先皇,逼迫拓跋陵不得不点头,萧安才此计极妙。

  但,今夜之后,只怕也彻底被拓跋陵嫉恨上了。

  拓跋陵神色晦暗地看了他一眼,许久,方再将目光移向了尚还单手贴肩行着大宛觐见礼仪的古陵华,声音里依旧还带着无尽的寒气,“平身,赐座……高士,将贺礼收入内务府。”

  古陵华嘴角抽搐,总算可以直起身了,“多谢天朝皇帝。”

  高士让小太监前去接手贺礼,可小太监上前,抬手接了大宛副使受众的木盒时,狸奴却再次开口。

  “大宛寻人而来,乍然听闻皇帝大婚,未及备好重礼相贺,因此特特写下了一张礼单,将来回国,再将贺礼送来天朝,以示邦交之好。”

  众人:“……”

  什么礼单,这就是欠条?!

  拓跋陵嘴角一抽,下意识想到了拓跋连城送来的佛珠,怎么,今儿人人都要当铁公鸡,一根鸡毛都懒得拔是吗?

  苏莞然垂眸,将自己震惊的目光藏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来庆贺皇帝大婚,竟然带一张欠条,看来狸奴对拓跋陵深恶痛绝啊。

  “除了礼单,还又一物,”狸奴缓缓又道,“乃是当年吾从天朝皇宫带走的东西,说来,也是先皇在驾崩前,亲自交予本公主的,想必天朝皇帝一定极有兴趣。”

  此言一出,拓跋陵的脸色顿时又白一分。

  不行,不能让她说出来!拓跋陵猛地握紧了拳头,哑声道:“既是先皇所留,还请公主私下交予朕便可。”

  狸奴冷哼一声,竟没有拒绝,施施然坐回了古陵华身边。

  他们的位置加在了龙椅右手之后,正好同拓跋连城与苏莞然相对,中间虽然隔着莫宝林,却不碍眼神交流。

  狸奴淡然从容,似乎根本没有拿当年的事情来做文章的意思还,倒让拓跋陵反愣了一下,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她。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心中不免生出些别的意思,恐又想起当年拓跋陵强留大宛公主一事来。

  这时,却又见那小太监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采采,小太监站定,头垂得更低,“皇上,太后送来贺礼一份。”

  公皙淑慧送东西的时机刚好,拓跋陵心中惴惴,横了眼高士,“也收入内务府。”

  采采低笑,福身道:“皇上,太后有言,这份贺礼飞在宴会上打开不可,才能合了锦绣良缘四个字。”

  “那就呈上吧。”

  拓跋陵有些不耐,想将这场婚宴尽快结束,可又碍于颜面不好开口,更加不敢自己走开,放狸奴在此处,只等宴后,再来清算。

  苏莞然端起酒杯,目光扫向外面慢慢走进来的一人,动作一顿。

  外面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于秋儿。

  但,却好像已经不是她在宫道里见到的那个于秋儿。

  她宫装华美,神色寂寞,在簇拥的宫女下缓缓步入众人眼中,目光却像失了魂的人偶,只能任由身边的嬷嬷摆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