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震呵,惊破房梁。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苏莞然的身上。
胸口忽然翻江倒海,脑子瞬间空白,苏莞然蹭地站了起来,手心后背满是冷汗,却还未站稳,又蓦地弯下了腰,吐了个天昏地暗!
突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蓄势待发的将士震醒竟而一乱,狸奴霍然变色,被古陵华一把拉回了座位。
“情况有变,公主谨慎。”古陵华低声快道。
拓跋连城脸色大变,将酒杯“砰”地放在桌上,一把搂住苏莞然,“莞儿?你怎么了?太医,传太医——”
拓跋陵也愣住了,将方才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起声正要说话,那传过两次话的人又快步跑了进来,大声道:“皇上!于阗将军关林与于阗二王子于风等六人,深夜入城,已至宫门之外!请求见驾!”
“什么……”拓跋连城脸色大变,扶着苏莞然的手指蓦地一紧。
于秋儿霍然起身,眼泪夺匡而出,“二哥!”
“于阗使者?!”拓跋陵愣了愣,脸上却瞬间闪过了喜色,目光极快地扫了眼狸奴,而后迅速调整表情,沉下了脸道:“于阗来得倒是快……国事为重,朕欲与于阗商战败赔偿,大宛使者不便在此,来人,送他们回外使驿馆,严加保护!”
狸奴与古陵华脸色微变,却并不害怕,十万大军在外,拓跋陵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况且,京城中还有个南王拓跋连城,虽然,狸奴看了眼对面正捂嘴难受的苏莞然,悄悄儿松口气,“既如此,外臣告辞。”
禁军突然增加,幸好,她提醒得及时,否则,他们变成了瓮中之鳖了。
将士舞剑,此刻已经阵法大乱,面面相觑地站在殿上。
他们都知道,计划断了。
“这秦晋之好,朕很是喜欢,看过一次足够回味一生,现下自去领赏,散了吧。”拓跋陵看了
眼于秋儿,危险地眯了下眼睛,“闲杂人等都退下,贤淑妃入座,不得随意出声。”
否则,你知道于雅正是什么下场。
他眼中的威胁太过明显,于秋儿恨到极致,却只能压抑住全身沸腾的怒火,憋屈地走回座位上,目光阴沉地凝视着麟德殿那精美绝伦、宏伟高大的殿门。
外殿的臣子也都纷纷散去,拓跋陵尤觉不够,嘴角一扬,又道:“南王妃既然身体有恙,皇弟便带他去偏殿等候太医吧。”
事已至此,久待无益。
拓跋连城当机立断,垂首时个几位大臣使了个眼色,乃道:“臣弟多谢皇兄体谅,臣弟这便带着莞儿去往偏殿,只是于阗多诡,还请皇兄当心为上。”
“朕知。”拓跋陵淡淡道。
萧夫人突然站了起来,“臣妇身体也有些不适,如此朝中大事,臣妇等不可久待,也去偏殿等候吧。”
拓跋陵自然点头,萧夫人这才上前,一手扶住苏莞然的手,手指轻轻搭在腕上,慢慢走向偏殿。
一路上,便见那演舞的伶人都在往外走,很快,殿中除了六部尚书、三公六科等臣外,便再无旁人。禁军络绎包围住了麟德殿,严肃而冷漠,手中紧紧握着长刀,杀气腾腾。
苏莞然走了几步,才觉身体舒坦些,侧头看了眼拓跋连城,那阴沉的黑眸看起来几乎要吃人了。
“还有机会,”心疼这两个月的辛苦,苏莞然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别着急。”
拓跋连城看了看他,无奈叹息。他当然知道还有机会,他只是在想要尽快扫除留下来的破绽,还有,该怎么把狸奴他们送出去。
入了偏殿,苏莞然在窗边坐下,萧夫人也跟着坐了过去,拓跋连城本想落座,见状只得站着,不无庆幸道:“幸好你提醒得及时。”
苏莞然讪笑,“我还没来得及提醒呢,结果起身太
急,反而把自己呛着了。”
拓跋连城一愣,“你不是装的?”
萧夫人扑哧一笑,两人莫名,萧夫人摇头,将苏莞然的手放下,又是好笑又是担忧地看了眼络绎进来的贵妇们,压低声音迅速说道:“王妃不是装的,是有喜了。”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萧安才一样,竟然敢将“鸿门宴”计划告诉自己的娘子,蓝玉与苏子默挡在前方,愣了愣,倒吸口凉气,回头惊诧地看着苏莞然。
两人蓦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苏莞然脸色刷白,血液骤冷,“你说……什么?!”
“是真的,”萧夫人声音更低,“我原先还说这个时机不好,现在看来,却是刚刚好,这孩子,救了我们一命。”
贵妇们已入偏殿坐下,有人跃跃欲试欲往这边走,但看那凝固的气氛,却一时不敢上前。
拓跋连城愣了良久,好像许久都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脑海里有些空白,那些弑君、谋位的计划顿时消散一空,成了微不足道的存在。
苏莞然有喜了,有喜,就是怀孕了,也就是说他也有孩子了,他的孩子,他……
“我……要当爹了?”后知后觉的狂喜笼罩全身,拓跋连城懵懵懂懂地反应了过来,漆黑的眼睛里好像点亮了繁星,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倏地,苏莞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惨白无色的脸映入那双狂喜的眼,眼中藏着一抹骇然,“太医快来了。”
惊喜之色登时凝滞住,拓跋连城欢喜的一颗心蓦地冷了下去,一股凉意油然而生,从脚底,顺着血液,传到了头顶,升起阵阵寒麻。
“连城,太医来了,她也会发现的,”苏莞然嘴唇轻颤,“她要是知道我还能怀孕,我们……就都走不了了,孩子,也保不住的。”
她不能怀孕。
她若是怀孕,便说明芸娘和她至始
至终都是在瞒着公皙淑慧,公皙淑慧只消脑袋一转,重思过往,很多事情便能逆推出来,包括狸奴或许早就和拓跋连城接触,包括拓跋连城已经知道了先帝遗诏,甚至包括扩剑舞夺位之局!
她会杀了他们,一定会,就像在寿山对顾闲静动手一样!
前殿没有传出什么声响,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好像有一只手在轻轻晃动着,夜风无端呼啸,幽咽可怕,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提着灯笼宫女太监动作极快地从门口走过,好像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们,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着张开爪牙,将他们撕成碎片,而太医不久之后就会到来。
萧夫人额上沁出一丝冷汗,起身看着外面的禁军,“王爷,王妃,你们还是找个理由出宫吧。”
可她话音刚落,蓝玉便沉声道:“太医来了。”
众人心中咯噔一声,苏莞然蓦地站了起来,面如死灰地看着踏入偏殿的太医。
拓跋连城一把将她按下,目光一沉,对萧夫人道:“烦请萧夫人替我们拖延一阵,只要片刻时间就好。”
萧夫人咬了咬牙,点头道:“好!”
说着,她便身体一偏,一下子倒在了愣住的苏子默身上,“哎哟哎哟”的叫起来。蓝玉抽了下嘴角,上前拦住太医,“太医快给萧夫人看看,夫人看起来十分难受,急不可待啊!”
太医本打算先替苏莞然诊治,未料想萧夫人突然挡在面前,犹豫了一下,见拓跋连城道:“王妃方才之事积了食,如今已经好多了。”
“好好,那就请萧夫人到这边来,让下官替您号脉。”
苏莞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可是时间已经不予许她疑惑了,拓跋连城抓住她的手,直接便往外面走去,眼中阴晴不定,“我先送你出去,芸娘和马车就在宫门口,你速速回王府。”
“那你呢?”苏莞
然忧道。
“我要等,”拓跋连城沉着脸,“于阗深夜入宫,意图不明,于阗三王子嫡王位继承人,如今被俘,只怕于阗有变,若是处理不好,边关还会再生战乱。”
苏莞然默然,于阗使者用了将近两个月时间到天朝京城来,看起来速度极慢,但却又选在深夜入宫,表现得极为着急,如此矛盾,事故必不是出在天朝。
自古皇王之争,不忿国土领域,每朝每代都不曾逃过。
于阗这两个月,想来形势也已经变化了很多,拓跋连城之担忧理所当然,苏莞然神情凝重。
看来接下来,该王府紧张了。
抿了下唇,苏莞然抬头看着修身玉立的男人,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躲过今日,也不能躲过明日,公皙淑慧迟早会发现的。留给王府的时间,不多了。
二人速度极快,两句话的功夫,眨眼便已经走到了门口,可脚还没有踏出去,一个半大女子就带着数名太监挡在门外。
禁军铠甲拦在了殿外,玉街洁白,反射着若隐若现的月光,采采满脸无奈,“王妃,太后让王妃……把完了脉,再出宫。”
脚下一软,苏莞然猛地撞在了拓跋连城的背上,拓跋连城条件发射地将人护在身后,灯下黑处,那青幽面具闪过一丝怒意,“看太医,还要带着禁军?”
采采手脚发软,心下打怵,“王爷,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正在把脉的太医手下一动,抬头看向萧夫人,“咦?夫人这脉象看似平稳,何以方才起伏如此之大?夫人患有心悸之症?”
萧夫人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尴尬地对着太医笑,“也说不准。”
太医:“……”
苏子默喉结一动,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蓝玉目光微变,视线忽然扫过两侧,竟见偏殿两旁,竟也慢慢站满了禁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