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阗使者求入南王府,一再相请,二入拜帖,却还没在府中待上片刻,便被人托着手脚给扔了出来,丢尽颜面!
消息迅速传开,更成一时笑谈。
“这也太可笑了吧?那关林莫不是脑子有问题,跑去拜访南王府?”
“才打过仗,这兵仗上的仇还没来得及清算呢,自己就跑上去找抽,哼,活该!”
“你们都没看见,我亲眼看到那使者在王府门口骂骂咧咧的,啧,灰头土脸的,真是丢死人了。”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皇宫。
传话的小太监小跑着到了楚宁宫,远远便见高士正同慈宁宫里的大宫女采采在说着什么,小太监笑嘻嘻地凑上去,却猛地听到一声惊叫。
说话声立停,小太监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士和采采已经一齐冲了进去。
“怎么了这是……”高士面露惊色,一掀帘子,却猛地又听到了几声抽气声,坐在窗下的苏子默整张脸都扭曲了,太医也面露为难。
苏莞然脸色铁青地站在旁边,目光冷冷地,却不是盯着太医,而是瞪着苏子默,“是古陵华?”
坐在主位上的拓跋陵将手中奏折一扔,拧紧眉头,不耐地扫了眼禁军副统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人都打起来了你才进去,朕让你看着他们,不是让你进去收尸!”
跪在下方的禁军副统领满头大汗,“是臣失职,臣知罪。”
古陵华是大宛使者,高士猛地反应过来,忙拉着采采往外面退,不想拓跋陵却将目光投向了他,“什么事,说!”
高士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扫了采采一眼,采采会意,遂上前盈盈行了一礼,有些稚嫩的圆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回禀皇上,太后有旨,请南王妃入慈宁宫一见。”
拓跋陵轻轻地“嗯”了声,随意挥手道:“莞儿先去慈宁宫,等会再过来接人。”
苏莞然同
采采对视一眼,手指冰凉地握了握自己的手腕,默了默,行礼告退。
一出楚宁宫,两人便往慈宁宫而去,速度却并不快,苏莞然心脏砰砰地加快了跳动,努力呼出两口气,才问:“采采,慈宁宫还有其他人吗?”
采采看了她一眼,目光扫向她的小腹,叹了口气,“王妃,其实当初苏子默离开皇宫,你就该带着他,一起离开京城的。”
苏莞然目光一凝,嘴唇颤了颤,“明白了。”
“王妃不舒服吗?”采采忽道:“王妃的脸色不好看,若是不舒服,记得早些说啊。”
“嗯,”苏莞然看了看她,心下一定,“昨儿受了惊吓,的确有点风寒。”
两人渐行渐远,没多久,禁军副统领被罚了一年俸禄,丢回去站岗,满脸苦涩地走出了楚宁宫。
禁军只忠于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所以尽管他的所为本是太后的吩咐,但拓跋陵要罚他,他也只能认,不能拒,还要说一句“谢主隆恩”。
楚宁宫中,年轻太医满头冷汗,看着面前瘦弱的淤青肿胀的臂腕,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皇上,这……苏大人骨骼细瘦,臣无能,把握不准力道,怕伤了肌理,还是换个太医吧。”
“换个太医?”拓跋陵冷笑,“你已经是太医院最擅长跌打损伤的太医了,你还要朕换谁?你若是没用,趁早滚回你的草庐!”
年轻太医面色一白,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恕罪,臣……不是臣不善此道,而是苏大人自小是毒生之体,这骨骼本就比别人发育的细瘦些。况且这肌肉已经肿胀了,臣才用了两分力便……便已经疼痛如斯,微臣实在不敢用力,臣看……不如请个会正骨的武将过来,或者更能把握分寸。”
这话说得足够委婉,但听在别人耳中却变了味道,分明就是在说苏子默吃不
得疼!
拓跋陵怔了一下,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啧了声道:“没用的东西。”却不像是在说太医。
苏子默惨白的脸上蓦地出现一抹诡异的红,“太医只管治,我不乱吼就是了。”
太医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苏子默尴尬不已,拓跋陵瞧着两人,却不先说换太医的事,而是问道:“你这伤,果真是古陵华弄的?”
又在借他试探阿姐了。
苏子默敛眸,心想这伤倒是伤得敲到好处,正好可以将这出戏演得更真实一下,彻底洗刷掉苏莞然的嫌疑,便道:“是他,但他也不是故意,只是急于保护大宛公主,我怕他打阿姐,便拦了一下,也没想到会这样。”
“就你这身板,连那古陵华的肩膀都不到,你去拦他?”拓跋陵嗤笑,心情颇好地站起身,睨着他,“她们为何会打起来?”
苏子默也要起身,却见拓跋陵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一盘的龙案边上,从桌子里拿出了个小盒子,突然坐到了自己对面。
他想了想,干脆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也懒得起身招呼。
“也不是什么大事,”苏子默嗫嚅了一下,好像那理由十分难以启齿,目光飘远了,“就是有人说,大宛公主曾与……南王有旧,阿姐又刚好在府中受了委屈,太妃故意拿这事刺她,阿姐气不过,所以……冲动了。”
拓跋陵伸手捏了下他的手臂,苏子默登时脸色发青,拓跋陵却似笑非笑道:“这么说,她们是在争风吃醋?”
……混蛋。
“是啊,”苏子默慢慢将手臂往自己面前收。
拓跋陵将手中把玩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药丸,将药丸推到他的面前,又道:“太妃当年倒是不怎么喜欢夏禾的,现在到是用她来刺激苏莞然了,呵,倒是有趣。”
瞳孔一缩,苏子默看着那药丸,疼得烧灼般的手臂
忽然像是失了感觉,周身冰凉。
下意识瞄了眼地上跪着的太医,苏子默咽了口唾沫道:“皇上不请太医起来吗?”
“又不是朕要他跪着的,把药吞了,”拓跋陵理直气壮,饶有兴趣地眯了下眼睛,又问,“她们说了什么?”
苏子默诧异地抬起头,脸色近乎僵硬,“敢问皇上,这是……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
“既然如此,那还是皇上自己留着……吧。”
最后一个“吧”字,几乎只是动了动嘴型,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因为拓跋陵的目光渐渐冷了。
拓跋陵盯着苏子默,就像是一条毒舌,慢慢吐出蛇信子,潜伏在猎物身边,虎视眈眈,声音陡然冷了下去,不容拒绝,“朕说,吞了它。”
太医侧过头,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暗暗叹息。
高士目光复杂,略带几分可惜地看了眼苏子默,皇帝不准备放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心慢慢沉了下去,苏子默垂下了头,无伤的手却在轻颤,咬了咬牙,干脆利落地拿起药丸闭眼吞了下去。
拓跋陵这才满意地扬了下眉头,支着手臂微微笑道:“朕想知道她们说得每一句话,每一句,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是奸细。
冷汗透背,心沉湖底,看不见前路的宿命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身上,苏子默忽地想到了苏莞然,想到了那座即便在夏日炎炎时,也无端透着冰冷的慈宁宫。
不知道阿姐现在怎么样,是不是成功过关了,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慈宁宫中,苏莞然的整个身体都是冰冷的。
老太医的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脉搏细微的跳动就像催命线一样,慢慢靠近自己。抬手捂住嘴角,苏莞然轻轻地咳了两声,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慌地抬头看了眼那正襟危坐、不苟言
笑的天朝太后公皙淑慧。
公皙淑慧略微勾了下唇,“莞儿不要紧张,风寒虽然不严重,但想来王府府医医术并没有御医好,哀家也是怕府医不尽心,毕竟你那府中,还有个太妃不是?”
苏莞然讪笑,“多谢太后,莞儿如今的处境,也只有太后肯体恤了。”
公皙淑慧似笑非笑,并未搭话。
太医慢慢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苏莞然,苏莞然便又连着咳了好几声,老太医于是换了一只手,又继续诊脉。
公皙淑慧此刻却好似有些等得不耐烦了,突然问道:“太医,南王妃的症状如何?”
苏莞然淡淡地捂了捂嘴,似乎嗓子眼里有些难受,又不想在外人面前出丑,只得端着架子,故作优雅内敛,未曾失了仪态,从上方看去,倒有几分温婉可人、仙姿佚貌却病弱缠身的姿态。
公皙淑慧疑惑地看着她,见她如此淡定,脸上不由得闪过几分踌蹴。
老太医收手沉吟,半晌乃道:“南王妃脉象顺若流水,入指圆滑,就如游珠过臂……”
是滑脉!
公皙淑慧脸色陡然铁青,苏莞然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股寒意从脊背爬上后颈,死亡的阴影铺天盖地而来。
完了,怎么办,该死的拓跋连城,他不是说会搞定的吗!?
“若无病痛,这倒是是好脉象了,但,唉,可惜了,”蓦地,老太医话题一转,“南王妃白膜侵睛,舌苔发黄,子悬之症在侧,因此是大不妙啊。”
此话一出,不仅苏莞然愣了,就连公皙淑慧也呆住了,采采瞠目结舌,忍不住问道:“怎么个大不妙法?”
老太医有些怜悯地看着苏莞然,“老臣曾听闻王妃有过中毒之症,如今看来,怕是伤及脏腑,近一年来,肠胃是否时常不适?”
苏莞然反应极快,捏着嗓子一掐!
“呕……”
公皙淑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