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离京城甚远,来回也要两个多月,中间若是有所驻足,再加上赈灾数月,时间一长,半年也就过去了。短短十日,也不知是否能够准备妥当。
不过,拓跋连城奇怪的事,黑怀前两日才得到淮南的消息,若真是来自淮南,为何没有提过这长达两个月的大雨?
“淮南的确在下雨,但不是年年都下吗?”黑怀反倒奇怪,“没听说有大灾啊。”
“也许是有人故意压下,”拓跋连城冷笑,“拿自己的子民当牺牲品,拓跋陵,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黑怀拧起眉头,“那王爷,您真的要去?”
拓跋连城看了他一眼,“圣旨已下,自然要去,”说着,他顿了顿,忽然变了个话题,“古贾钱庄很难听吗?”
“呃,”黑怀怔了一下,“王爷想要改名?”
拓跋连城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两下,末了又扔开,有些烦闷,“古贾钱庄听起来很像憨人取的名字?复古人之贾道,童叟无欺,公平交易,难道不好听?”
不,这不是在说赈灾的事吗?为什么要纠结自家钱庄的名字?黑怀奇怪地看着他。
“改个好听的,”拓跋连城眯起眼睛,“避开莞字,取苏……就叫连苏钱庄,明日就换!”
黑怀:“……是,王爷。”反正是你开的,你随意。
拓跋连城又念了几遍钱庄的名字,觉得满意了才又说起正事,“先让人往淮南方向探路,若灾难属实,便先去去做三件事,务必速战速决,不可耽搁。”
黑怀正色,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请下令。”
拓跋连城做直身体,沉声道:“其一,让人收集欺上瞒下之人的罪证,彻查工部防御;其二,着人运送物资,疏散流民,不可任由留名涌入城镇,恐防瘟疫;其三……”
拓跋连城停了停,黑怀好奇地抬头,却见拓跋连城目光幽冷,竟似带了杀意,“将前日传信的商人、冒充宁儿的人,都带到我面前来。”
来自淮南的商人,长相酷似拓跋宁的男人,怎么可能这么巧合?淮南若真有灾难,此事为何不提?是无意忘了,还是,那商人根本就不是淮南人!
拓跋陵,还是,这又是你的陷阱?
“黑怀领命,主子请放心!”黑怀起身,正要告退,拓跋连城忽地又扔给他一个盒子,黑怀险些没接住,“诶、这?主子?”
“去找两只相似的放进去,”拓跋连城淡淡道,“再送到卧云台。”
黑怀不解其意,却还是先行照办,书房再度寂静了下来。拓跋连城靠在椅背上,看向了那透着丝缕霞光的窗户,想起马车上的对话,又忍不住失笑。
“那是给你的聘礼,又不是朝廷的官银……笨蛋。”
苏莞然并不傻,她隐约意识到拓跋连城是不想让她出钱,但原因却和拓跋连城的想法有着天差地别。她以为拓跋连城是怕损了南王府的面子,或是自己出钱,伤了朝廷的脸面。
一走进卧云台,苏莞然便垂头丧气地扑倒在了被子上,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闷声闷气地抱怨,“好累啊,为什么皇宫要修那么大?不嫌走路烦吗?还占地方。”
芸娘无奈,“皇宫自然要气派威武,以气养人,故生尊贵,修这么大,自是有其意义的,王妃不喜皇宫,但皇宫的太医却是顶有用的,不是吗?”
苏莞然耳朵一动,趴在被子上转头,看向芸娘,“你想说什么?”
“王妃知道奴婢想问什么,”芸娘无奈,“太后能够好好照顾子默少爷,总是有其代价的,这交代的第一件事你就办不好,子默少爷在宫里只怕也得
不到好啊。”
“芸娘,”苏莞然做起来,厉色冷目,“你到底想说什么?”
芸娘见她执迷不悟,只好深深叹气,转身将门关上后,才坐到她的身边,轻声道:“王妃为何要将人参交给王爷?”
“是他自己抢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苏莞然拒不承认,“他是王爷,难道我还能跟他抢不成?”
“王妃说笑了,”芸娘压了压她的肩膀,“王妃在宫中尚且敢于王爷打闹,难道出了皇宫,反倒拘束?这不是很奇怪吗?”
苏莞然心神一凝。
芸娘又道:“再说了,王爷与王妃恩爱非常,王妃亲自为王爷洗手作羹汤,这不是理所当然,王爷怎么会嫌弃?还要抢了东西去?”
苏莞然目光闪躲,期期艾艾道:“那、那是他心疼我,不想我劳累。”
芸娘:“……”
她哭笑不得地喟叹着,又道:“太后与太妃素来不合,王爷拿了人参,岂会好好用?这人参岂不是白费了?再着说了,那人参,也不是致命的东西啊。”
“难道还是好东西不成?”苏莞然闻言,脸色登时半黑,“芸娘,我从没想过害人,我以为我的任务只是传递消息,监视南王府,却从没想过,我要去害人!你明白吗?”
芸娘面色复杂,“但是王妃,这件事你做不好,你可想过,宫里的苏子默又该如何?你经得起折腾,但是他,可以吗?”
苏莞然脸色刷白,“你……会告诉她吗?”
“这件事瞒不住的,”芸娘压低声音,“太后不是好欺骗的人,王妃,去把人参拿回来,让琴棋书画看着你为王爷做羹汤,如此,子默少爷方可度过此劫。”
苏莞然苦笑,“拿回来,哪有那么简单……”
她的话音刚落,小凝便匆匆地推门冲了进来,脸都红了,激
动又惊喜地上前,笑道:“小姐你快出去看看!王爷送东西来了!好多好多荷花啊!”
“荷花?”苏莞然眨眨眼,忽地想起自己书房门前看见的荷花,身体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
方出门,便看见长长的队伍,抬着一缸又一缸的荷花,鲜艳欲滴,清香扑鼻。水流了一路,几个年轻侍卫跳进水里,正小心翼翼地将荷花往水里移动。
苏莞然目光震动,呆呆地看着那接连不断被抬进卧云台的荷花,几步跑到了水榭边缘,惊奇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谁让你们送来的?”
带人进来的老妇正在指挥着众人,见苏莞然来问,便堆起笑容上前道:“启禀王妃,这些都是王爷派人挑选的,因昨儿个天色晚了不好打搅,又要将莲花完整挖出来着实费时费力,故今日才送来,还望王妃莫要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苏莞然下意识回了两句,随即突然又反应过来,“不对啊,为什么突然要送这个来?”
“瞧王妃说的,这些花儿自然都是王爷送给王妃的礼物了,”老妇倒也机警,见拓跋连城将几个庄子的荷花都挖了出来,便知道王爷看重王妃,更笑道,“王爷定是想讨王妃的欢心,听说还特地定了一叶扁舟,也要送进来的呢。”
讨她的欢心?苏莞然心头砰砰地跳起来,喃喃道:“是、是吗?”
“当然啦。”
老妇正说着,又见一个下人挤在人群里冲过来,笑盈盈道:“王妃,王爷差我将这东西送过来,还请王妃斟酌使用。”
苏莞然定睛一看,方才剧烈跳动的心,却突然停了一拍,顿了两下才伸手将那紫檀木盒子拿到手中,“……谢谢。”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那下人看看这满院子忙活的人,还有那馥郁清
香的荷花,心中不停咂舌,忍不住道,“王爷对王妃真好啊。”
苏莞然愣住,芸娘见状,连忙将下人打发走了,顺便问问这人参怎的又送了回来,几步便也消失在眼前。
老妇还在指挥着人拜访荷花,唯恐哪个人不小心将荷花弄断了,又紧着派人收拾这一路的水,忙活的也顾不上苏莞然。
小凝奇怪地上前,“王妃,今日王爷怎么突然送来这么多东西,王妃可是做了什么好事?”
“好事?”
她哪里做了什么好事,苏莞然满心纠结,看着自己手中的盒子,她不仅没有做什么好事,只怕,还要给南王府带来大祸。
大祸……
对了,顾闲静!
苏莞然倒吸口凉气,将手中的盒子往小凝手中一塞,“小凝,你帮我收着,切不可教别人别乱碰!”语罢,苏莞然转身就跑,小凝再三叫她,她也不曾理会。
秋夜寒风扑面,苏莞然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就是想跑到拓跋连城的面前,想告诉他小心,小心淮南之行,小心有人要对他的母亲动手。
王爷对王妃真好啊……
你是南王妃,夫妇一体……
混乱的声音在耳边交错,苏莞然的脚步越来越快,很快就看见了那书房外的四个莲花缸,她脸上一喜,迫不急待地推开门,大声道:“连城!”
可她还没有看到人,就听到一声怒喝,“苏莞然!你又想干什么!”
心里咯噔一声,苏莞然脸色僵住,看着书桌前露着臂膀的拓跋连城,不过一时怔愣,一道迅疾的身影便冲到了她的面前,顾闲静震怒地抬起手,毫不留情地扇了她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唤醒了凝固的意识,苏莞然下意识惊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偏倒,狠狠撞在了地面,额上登时碰出了鲜血。
“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