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然纠结地皱起眉,拓跋连城等她思忖,示意芸娘可以先下去准备沐浴。
苏莞然拿起快糕点往嘴巴里一塞,咽下去后,定定地看着拓跋连城。
“救人为上,带走可以,但,可否请他先等十日?”
她要在十日内,抓出真凶,才能让小凝走得安心。
拓跋连城答应了,过了两日,便让人再传出消息,卧云台里的小凝,清醒了。
“清醒了?!”消息一入南苑,叶言心便变了脸色,“你说真的?”
“自然,”清冷的女声在另一侧响起,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人藏着,面貌被帘帐遮挡着,模糊不清,却听她轻笑一声,续又道,“怕什么?不过是清醒了片刻,听说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便又晕了过去。”
叶言心急得跺脚,“可她总会醒的!这一两天过去,若是指认出我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那人嗤笑,“自然,你只好认罪了呗,怎么,敢做不敢当啊?谁让你不下点狠手把人打死,偏偏要留她一命,也是活该。”
“你说得好听!我可从没杀过人!那么多血,我……我又不是你,说下手就下手了,”叶言心恼怒地瞪着她,又气又无奈,“这件事你也帮了忙,你也逃不了!”
那人挑眉,言语之中,不屑之意甚浓。
“哈,这王府的人,有谁能拦住我?叶言心,你不妨好好想想自己计划吧,时间已经不多了,你是要现在复仇,还是,等着在监牢里,后悔一声?嗯?”
叶言心气急败坏,直想上去撕破她那张脸,到最后却又麻木地跌回了位置上,哭丧着脸道:“这才刚开始,才刚开始啊……难道,我真的就只能一事无成,就只能输给苏莞然不成?”
那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似在把玩着她的不甘心与愤怒,不无戏谑地冷笑起来。
“既然这么不甘心,
那不妨,我给你一个建议,如何?”
叶言心抬眼看去,眼中慢慢浮上希冀,“你有办法除掉小凝?”
“为何要除掉小凝,”那人蔑视着她,声音像带上了丝丝诱惑妩媚,娇声道,“叶王妃,你总是喜欢躲藏,何不如主动出击?要除掉情敌,要报复失信者,还要握住自己的情郎……王妃娘娘,既然第一步、第二步都已经迈出去了,何妨,迈第三步?”
叶言心回头,看向自己的侧后方,那四角圆桌之上,放着的那碗乌鸡汤。
“第三步,让表哥……听话么。”
……
没想到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清醒,小凝“福大命大”的传言一时甚嚣尘上,只还是局限在王府之内,进出一律严防死守,不得向外透露半句。
自然,拓跋陵还是主动替他们透漏了,只是留言传到最后总没个正型,失了本真,最后倒是自然而然地化解了顾闲静的尴尬。
一说南王府中突显刺客,太妃受惊,王妃婢女为了替她挡刀,重伤垂死,太医勉强救得其性命。
又说南王府内乱,寿山寺的杀手又出现了,伤了太妃与王妃,而今府中已经血流成河了。
恰逢此时,那始终被押在顺天衙门的两个和尚被所谓“江湖侠士”救走,不知所踪,更让人起疑了。
有此一役,南王府宣称闭府不见客,除太医外一律不得擅入,是以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府里的消息却通过太医不断往宫里传了过去,转而不久,又传入了民间。
怕是此刻在他们眼里,南王府已经是龙潭虎穴,里面早已血海滔天,终日不见踪影的王爷和王妃是否还活着都是个未知数。
不知外面谣言越传越夸张,府里的人却好似越过越潇洒,不出两日,竟商量着要请一出折子戏入府。
在“小凝有过苏醒迹象”之后,苏莞然借机彻底控制
住了内院,三把火烧得人心惶惶,怠忽职守之事短时间内是再也不敢发生,南苑那边的任却是越来越做不住。
说是要请戏班子的人出去了一趟,却没有走出太远,转身又从绕了回来,看似隐蔽,实则早已落入有心人眼中。
他们同黑怀打了个照面,抱拳说道:“黑怀老大,事情已经办妥了,唐大人说过会全力配合。”
黑怀慢悠悠地点头,似笑非笑道:“府中这段时间总不安生,你们都警醒着点,时机一到……”
那人抬头,夸张地扯起嘴角,仿佛脸皮都有些扭曲,一股让人不喜的阴狠感呼之欲出,“时机一到,斩草除根。”
……
苏莞然腹部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行走也比往日爽利许多,太医又来看过,点头称贺,苏莞然亲自送她到了大门口,笑道:“有劳太医多次来回。”
传志诚惶诚恐地抱拳,刻意拉远了距离,“岂敢岂敢,王妃身体有恙,下官理当尽力救治才是。只是王妃的侍女,唉,请恕传志无能。”
“太医不必如此,”苏莞然眼帘轻合,嘴角露出些许苦涩,叹道,“小凝能够清醒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一双手又怎比得上一条命?过两日小凝彻底醒了,莞儿定然叫她亲自与太医道谢。”
传志讪讪地推辞,竟如逃也似的跑开了,苏莞然在门口站了颇久,待芸娘提醒才往卧云台走。
行过数十步,见迎面来一小厮,低头弯腰,俯身躬行,苏莞然眸光一闪,定住脚道:“厨房这个月定的米蟹数量补齐了吗?什么时候把账本送过来给我看看,那田埂的人是都不知道来我这儿报备一下,可见又是倦懒了。”
芸娘轻笑,“王妃说得是,赶明儿我便让人去庄子上催促,免得他们得过且过,以为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不缺米蟹,私下屯卖了也未可知。
”
小厮侧身站定,等苏莞然与芸娘走了才又迈步,却才走上两步,便见一个穿戴素色的丫头从前面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脚步极快,动作极稳,倒像是在赶路似的。
小厮本要离开,见状脚步一顿,暗暗记住了那丫头的长相,忽又转身,去往卧云台。
苏莞然与拓跋连城就在卧云台里等着,果不其然,一刻不到,那小厮便走了进来,芸娘带他去了莲亭,路上说了几句话,表情颇有些无奈。
“王爷,王妃,人到了。”
拓跋连城施施然起身,习惯性地抱手靠在柱子上,目光微沉,“我将你给了王妃,本不想多加过问你的事,但你既然自己来了,那本王少不得要问一句……谁准你擅自回府的?王成。”
那小厮远来就是王成,并未易容,不过是脸上贴了两撇小胡子,行事倒是狡猾,奈何那股憨厚劲就是怎么也盖不住。
王成砰地一声跪在地上,尴尬笑道:“启禀王爷、王妃,王成就是听说府里出了刺客,心里担心,所以回来看一眼。”
“府里正布置陷阱,你方才在廊边探头探脑,我还当自己终于抓住了人,没成想近看却是你,倒唬我一跳。”
苏莞然轻笑,上下打量着他,“看来这段时间过得不如何么,瞧着倒比以前黑了些。”
拓跋连城眼神微妙,“你对他挺上心啊。”
苏莞然:“……”
芸娘噗嗤一笑,王成大惊失色,这个锅太黑,他不背,绝不能背!
王成跟在王府多年,脑筋转得倒也不满,赶紧转移了话题,沉声道:“王妃,属下听说前段时间府里来了一批新丫头在外面伺候,可都是官牙手中的干净人?”
“是调了一批旧人入明月楼,新的都在外面锄草,怎么?你看中哪个丫头了?”
苏莞然趁势转移话题,意味不明地扫了眼拓跋连城,
见他别扭地拧过头,嘴角又不由得莞尔。
王成脸色臊红,“王妃莫要开玩笑,王成并无成亲之意,只是今日见王妃离开门口时,依稀见到一个极不像丫头的人从垂花门那头走过,有点奇怪。”
垂花门那边?
拓跋连城看向苏莞然,苏莞然细想片刻,问芸娘道:“那片是多了个锄草的丫头,叫做英红的?”
芸娘赶紧拿出册子来看,翻找片刻后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合上册子道:“哦,是了,前段时间排查府里,那新人等是特地查过的,因英红是新人,我也见过两次,因素日并不曾往后院去,便未多注意。”
“她有何不妥?”拓跋连城言简意赅。
王成沉吟片刻,却道:“便是新入府的丫头,既成了伺候人的人,骨子里纵有倨傲之气,也不会过度彰显,此女身上的气势,委实不像个丫头,而且王成以为,她先前也在看着王妃。”
苏莞然与拓跋连城不由正色,苏莞然站了起来,认真问道:“你此话当真?”
“八九不离十。”王成笃定。
“王成,你既然回来了,本王也不纵性驱赶,便给你一个机会,”拓跋连城当机立断,神色俨然,“你权当自己是新人,暗中盯住英红,勿要打草惊蛇。”
王成大喜过望,“多谢王爷!”
苏莞然则看向芸娘,嘴角露出狠色,“大费周章演了好几日的戏,看来终于可以收场了,芸娘,让画儿做好准备,我们可以行动了。”
晚霞散尽,夜雾渐弥。
卧云台中,苏莞然从小凝房中走出,看向了拓跋连城,却见黑怀不知从哪里取来一只信鸽,拓跋连城侧头似乎在叮嘱些什么,声音很低。
黑怀目露讶异,迟疑着问:“传给蓝玉吗?还是尚书府?”
“都可,”拓跋连城捏紧手臂上的暗扣,默了默道,“让他找准时机回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