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苏莞然走上前,看着拓跋连城略透出些嶙峋锐意的下颌,皱了下眉头,“你近来似乎总是麻烦缠身,是外面出什么大事?”
“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在找存在感罢了,”拓跋连城不以为意地扫了她一眼,视线却在她颊边顿住,“与其关心这些,不如先将你小凝的事情先行解决。”
就是这件事,让他们数日都没睡个好觉。
苏莞然想起王成的话,眼里便有几分凛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让王成观察两天,那英红若真的是凶手,必定有同谋者,只要母妃那边不出问题便好。”
拓跋连城凝眸,眼底映出一片清辉,“齐嬷嬷会好好配合,母妃这两人在房内静心,无人会靠近。”
“叶言心呢?”苏莞然挑眉。
“你还是怀疑她?”拓跋连城意味深长道:“有原因吗?”
“没有原因,就是因为没有原因,”苏莞然嫣然一笑,眉目间却寒气不下,“也许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对头,好像狭路相逢的山贼,谁看谁都不顺眼,我和她便是如此。”
她就是讨厌她,无论是因为她自诩为“拓跋连城的青梅竹马”身份,还是那双虚伪做作的眼睛,每日都扮出委屈模样,好像谁负了她一样,自作多情也就罢了,曾还想对她下杀手。
她可没心思对一个要杀自己的人给出什么好脸色。
拓跋连城歪着头凝视着她,目光直勾勾的,好像移不开了似的,伫立若久,拓跋连城忽然弯腰向前,贴近她耳边,笑问:“娘子,莫不是在吃醋?”
苏莞然背心好似有电流走过,寒毛都竖了起来,尴尬地把人推开,转眼又恢复如初,一脸淡然。
“我吃什么醋?你又不喜欢她,我就是烦她几次给我找麻烦罢了。”
“真的?”拓跋连城挑眉,兴趣盎然地抬
起她的下巴,拇指在脸颊旁揉了揉,“娘子若是吃醋,直言无妨,为夫会高兴的。”
“高兴是吧?”苏莞然嘴角一抽,莞尔轻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倏地抓住了他的小手指,阴险地笑起来。
霎然,一声怒喝在卧云台震响。
“苏、莞、然!”
“你活该!”
苏莞然几步跑回房,砰地将门关上,眼中闪烁着笑意,“本王妃的豆腐岂是这么好吃的?没疼死你都算我手下留情了,南、王、殿、下。”
拓跋连城嘴角抽搐地来到床边,一把将窗户推开,瞪着正好在梳妆台前坐下的人,将手指推到他面前,气愤道:“你就不怕掰断本王的手指?”
苏莞然将金簪子取下,低头看了眼他修长的手指,翻了个白眼。
“我力气都没用多少,这样都能掰断,你这和婴儿的手有什么差别?”
“差别大了,本王可是千金贵体,”拓跋连城故意板着脸,“手指红了,你说吧,要怎么办?”
这人今天怎么这么粘人?也没喝酒啊。
苏莞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只觉那双黑如深渊的眼睛异常灼热,小火苗蹭蹭的几乎要冒出来了,却不像是生气,心下不由一软。
“矫情,行了,看在本王妃今儿个心情好的份上,帮你一把。”说着,苏莞然便拿起他的手,放在唇边,极轻、极柔地碰了碰。
拓跋连城怔住,心跳怦然加快,嗓子也莫名干哑起来,那冰冷面具似乎也变得灼热,轻柔布料下,玉立长身的人浑身都热了起来。
只是因为一个吻。
而吻了他的人突然狡黠地勾唇,将他的手推了出去,而后,又哐的一声合上了窗户,嗤笑掉:“时间不早,本王妃睡了,王爷还不睡,当心明天成为青肿眼哦。”
俏皮。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听见她用这个语气说话了,可细细算
来,从小凝出事到现在,也不过才短短数日而已,拓跋连城唇边慢慢浮现一丝笑意,总算,她已经调整过来了。
“那,晚安。”他柔声道。
窗户里的人慢慢放下手中的耳环,薄薄的一层纱纸后,那张越见清丽出尘的容颜似乎就在眼前,苏莞然叹息般道:“晚安。”
芸娘在莲池左侧探出头,闷声笑了好久,又将门合上,对着画丫头淡淡一笑,“听见了吗?王妃这些日子每每一个人独处时,都想念小凝得紧,如今总算心情好起来了。”
“有线索了么,当然开心啦,”画丫头回道,“唉,别说王妃了,咱们院里统共那么一个闹腾的人,如今没了她的声音,我也好生不习惯啊。”
“这话咱们私底下说说便行,莫让王妃听见了,徒增伤悲,”芸娘走到她身后,看了眼那镜子里妆点精神的熟悉面容,怅然一叹,“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只怕王妃看见了,还是会忍不住伤心。”
镜子里的面容,赫然正是小凝,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小凝。
画丫头左右侧了侧头,看看两边没什么不对,这才又开始卸妆,边道:“王妃不是伤心度日的人,她伤多少心,就要报多少仇。”
“等着看吧芸娘,这王府,还有一次地震呢,咱们跟的这位主子,可从来不是一个个心慈手软的人。”
涌动暗流就想着夏日熏风,慢慢充溢了每个角落。
黑怀漫不经心地坐在房梁上,乳白信鸽纵飞而去,再一低头,同地面扫地小厮相视一笑,转眼又看向了那莲步款款的英红。
南王府,可不是一个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
黑怀略觉有趣地想,有人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来趟南王府这浑水,却不知,是否做好了生不如死的准备?
哈,同时惹动王爷与王妃的杀机,不智啊。
黑暗中
,看得见、看不见的眼睛在四处扫视,王成放下扫把,打着哈欠似要回屋,慢慢跟上了英红……
又两日,天明向晚,晚霞初露。
距离顾闲静的生辰已经很近了,但似乎所有人都遗忘了这个日子,就连顾闲静自己都要记不住了,想来在府中还存着刽子手的情况下,也无人提起兴趣能来庆祝生辰。
强颜欢笑,不如不笑,正是此理。
拓跋连城今日同顾闲静一同用膳,陪侍的人除了齐嬷嬷,只有叶言心。
顾闲静情绪平稳,用膳时也不见刻意将拓跋连城与叶言心安排在一起,似乎有些走神,目光不时看向拓跋连城,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几度欲言又止。
“母妃可是有事想问?”拓跋连城主动放下筷子道。
顾闲静没有多少食欲,索性也放下了筷子,将这两人都不再动筷,叶言心也只好放下筷子,坐在一旁鸦雀无声。
“儿啊,母妃是想问问,那小凝姑娘的情况,”顾闲静脸上带着几分忧虑,“听府医说她今日醒了,可是真的?”
叶言心后背一紧,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拓跋连城。
拓跋连城嘴角上扬,“母妃想见见她吗?”
“她已经可以走路了?”顾闲静吃惊道。
“有人扶着,自然可以走,”拓跋连城敛眸,似乎又有些为难,皱了下眉头道,“只是她如今清醒的时间不是很长,如今怕是醒了,但等会只怕又要睡过去。”
顾闲静嗫嚅了一下,“那便让她睡吧,被打成那副模样,活下来就是佛祖保佑了,见面的事,明日再安排不迟。”
拓跋连城淡笑点头,用过晚膳便又回了卧云台。将饭桌上的事情略说了一说,目光转向王成,“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王成沉声,“只是没有证据,王爷准备何时动手?”
“不必心急,到时自有人会给你
证据,”拓跋连城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苏莞然,故作挑衅地扬了扬眉,“如此这般沉不住气,又要如何一绝后患?”
“放心,我若是沉不住气,也不会等到现在,早就将人抓起来严刑拷打了。”苏莞然揉了下脸,将脸上僵冷的表情揉化了,起身看向角落里站着的“小凝”。
“小凝”上前,伸手摸了下脸上的妆容,慢慢扬起了笑容,活泼爽利,与真的小凝几乎一模一样,苏莞然不禁有些失神。
及至次日,天光微放,拓跋连城整装正色,泛着清冷面色走出王府,走前特地嘱咐,“告诉莞儿,傍晚不必留饭,本王深夜乃归。”
语毕,他扫了眼在廊下帮着锄草的小厮,不动声色地走出王府,跨上马车,不知去向何地。
与此同时,“小凝”也梳妆打扮完毕,被人搀扶着,同苏莞然一齐前往明月楼,速度不快不慢,肃冷面色却叫人心神发紧。
而明月楼中,有人已经到了。
叶言心提着一碗清汤走了进来,对着齐嬷嬷笑了笑,坐到了床榻边,“母妃,言心给您送鸡汤来了。”
顾闲静昨夜不曾睡好,今日有些疲惫,见叶言心来,却强打精神坐了起来,慈爱地拉着她的手,欣慰道:“我的儿,你成日家给我炖汤,未免太辛苦了些,日后且不必如此了。”
“母妃这是哪里的话,”叶言心端起鸡汤,香气扑鼻,最是引人食欲大开,她勾起嘴角,笑得越发温柔,“母妃上次被姐姐气吐了血,言心心疼得紧,只怕那口血养不回来,哪里敢懈怠?”
“一口血而已,又不是一滩血,”顾闲静捻着佛珠,莫名叹了口气,“母妃心中只是闷着一股气,想起那夜的雨,我心里就……唉。”
“母妃,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先喝了这汤,喝了它,母妃就再也没有烦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