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迷惑不清

  “二王子痛快,”手指轻敲桌面,拓跋连城长眉微锁,目光锐利地钉在了于风身上,带着上位者的睥睨姿态,不怒自威,矜傲而沉稳地笑开,“敢问二王子,于阗还有多少奸细,藏在京城?”

  此问一出,于风瞳孔骤缩,面色难看起来。

  “南王殿下今日来此……”

  “放心,本王并非设局害你,只是,”拓跋连城抬起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于风乍然变色的模样,若有所思,带着面具的脸上却阴沉得让人害怕,“本王很好奇,你是如何在我府中点起大火的?”

  于风怔了一下,“王爷此话,于风不解,那火,难道不是王爷自己放的吗?何故又成了于阗奸细的事?”

  苏莞然一直在默默端详着于风的一举一动,包括他细微的表情,这一怔愣,她看得出来,并非作假。

  “我们从未在府中放火,”苏莞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双眼,“但府中的火的确是人为纵火,这把火烧得如此之巧,除了让南王府与皇宫互生嫌隙,便只有促使我们合作这一个作用,二王子,当真不知?”

  于风脸上一黑,“倘或我于阗真有奸细在府中,何以当初我七妹受困,竟无人相助?”

  “因为于秋儿莽撞冲动,来不及相救。”拓跋连城言简意赅。

  于风表情呆了一下,随即低头,神色纠结,似乎想反驳,却没有找到什么词,长长叹道:“王爷,此事,我等确实不知。就像当初七妹私入天朝,自不量力挑衅王府,也是在她回到于阗……我们方知。”

  拓跋连城与苏莞然不约而同地眯了下眼睛,显然不信。

  好好一个公主,从王宫里不见了,千里迢迢跑到了天朝,还靠着叶言心混进了南王府,将南王府搅和得地覆天翻,奸细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于阗竟然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骗

  鬼呢吧!

  于风苦笑,却站起身,双手交叠前推,行得竟是天朝的重礼,躬身往下,几乎触地。

  “南王殿下,事已至此,我等除了向殿下求援,还能有何出路?”于风言辞恳切,字句铿锵,“既要与殿下合作,我们如何能够自毁前途?”

  “三年战场,十七于阗之过,但天朝每岁朝贡皆是成倍增长,我于阗子民也是人,也要生活,没有道理要受天朝压迫!三年前,我于阗岁贡千万银,拓跋陵仍不觉够,竟一连索要两次岁贡,我于阗国库被掏近半!

  “两国实为邦交,并非俯首称臣,何能受此压榨?外使敢问王爷,此难道是我于阗之过?难道不是天朝背信弃义在先?不是拓跋陵贪心不足在前?”

  说起此事,于风忍不住便激动起来,但一想起于雅正,便又不得不按捺住愤懑,咬牙道:“然后败则败矣,我于阗技不如人,愿出代价,换回三王子,只为成全老王最后心愿,时间紧迫,又岂会无端拖延?”

  于风说得掷地有声,每一句话都饱含了难以言说的苦闷,同为王爷,他要俯首于拓跋连城,心中憋屈可想而知。

  拓跋连城与苏莞然对视一眼,突然有些沉默了。

  他们一直坚信放火之人就是于阗,但于风如此低声下气、愤慨抗诉,却不大像是作假,竟像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难道,真的不是他们?苏莞然皱眉,可大宛已经与拓跋连城结盟,且整日都在驿馆待着,更加没有理由也没有时间放这把火。

  拓跋连城沉沉地盯着于风,眼中迟疑一闪而逝,忽地拿起了酒杯,“二王子何必如此,本王不过是好奇一问,既然二王子坚持说不是于阗下的手,那,可敢发一个誓言?”

  拓跋连城不相信誓言这种东西,但于阗王室多有信封神佛的传统,却是极其

  相信的。

  于风抬起头,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并指向天,“我于风敢对天发誓,此时若是我下令所为,则我于风有来无回,终生无法回归故土!”

  安土重迁,故土情怀,这个誓言对他来说,的确够重。

  苏莞然目光晦涩,看着于风坐在位置上,心中萦绕着无数想法,却没有哪一个能够理出头绪来。

  不是于阗,也不会是大宛,更加不可能是皇宫,那么还会是谁?总不可能是府里自己人发了疯故意纵火吧?

  难道,还有第四股势力也加入了进来,竟然还能无声无息侵入王府?!

  蓦地,苏莞然后背一紧,下意识看向了拓跋连城,却见拓跋连城点墨般的眸子里,竟也有疑虑忧色,脊背挺拔坚实,却带着几分莫名冷厉僵硬。

  目光微沉,苏莞然在桌下偷偷握住了他的手。拓跋连城不动声色地反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于风半点都没发现两人的小动作。

  于风此事揭过,迫不及待地又端起酒杯来,“王爷,王妃,这杯酒算是赔罪,外使敬你。”

  说完,直接将手收了回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倒进嘴里,半点没给拓跋连城拒绝的机会。

  好在拓跋连城也没有打算拒绝,他不紧不慢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莞然见状,也拿起了酒杯,却只是轻轻抿了抿,并没有入喉。

  她,还是不相信!任凭于风如何辩说,于阗的嫌疑还是最大的,单凭一面之词,她很难相信。

  酒毕,于风长长地松了口气,转而叹道:“王爷,京中形势,外使不敢插嘴,但我认为,我三弟如今已经是个废人,纵然回到国内,也无法再登王位,对天朝早无威胁,放他回去,并无不可,不知王爷,能否在皇上面前美言一二。”

  苏莞然暗自好笑,于风明知道拓跋陵与拓跋

  连城只是表面和平,拓跋连城上去劝说,只会引起反效果罢了。

  他不过是在试探罢了,看来,于风对他们也不是很信任。

  拓跋连城掀唇一笑,嘴角散出几分玩味,“明人不说暗话,二王子何必如此拐弯抹角。拓跋陵为何不放人,二王子想必比本王更清楚才对。”

  拓跋陵特特将人留在皇宫,就是为了便于谈判,确切的说,是为了便于避开拓跋连城谈判。具体事宜,当然也只有于风知道。

  于风讪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苏莞然,“外使只是想尽力和平解决这件事,以全父子情谊罢了。”

  他的大量没有被拓跋连城漏过,苏莞然嘴角一抽,也暗暗咬牙。

  她都险些忘了,自己明面上还是太后的人,是皇帝赐婚,这于风哪里是在试探拓跋连城,分明就是在试探自己!

  “若是不方便,我到外面听曲便是。”苏莞然翻了个白眼,直接站起身来。

  拓跋连城却一把拉住了她,苏莞然忙道:“我去外面等着,免得二王子不放心,你们也无妨正常交谈。”

  “我不是要你留下,”拓跋连城挑眉,扫了眼旁边的屋子,“外面人多眼杂,你去旁边那屋等着,等我谈完了,再去找你。”

  苏莞然双眉微扬,目光却接触了地面,摸摸鼻头道:“好吧。”

  诡琴操一曲终了,仿佛一场战役拉下了帷幕,留下了战场上的入骨凄凉,楼下的听客拊掌称赞,一时间,叫好赐赏之声不绝于耳。

  苏莞然推门而出,顺手将门带上,微微往下扫了一眼,而后便转身推开了旁边的门,孰料方才分神看了看下面,不见屋中情形,门且稍开,一双雪白的手倏从门口伸出,捂住了她的嘴巴。

  苏莞然蓦地瞪大了眼睛,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捏着脖子瞬间扯入房中……

  隔壁谈话声还在

  继续,苏莞然的离开,果然让于风放得多更开了,他松口气,道:“王爷见谅,此行天朝举步维艰,在下实在不敢冒半点风险,南王妃……”

  “他是我的娘子,”拓跋连城认真而笃定地看着他,“是南王府的南王妃,仅此而已。”

  于风会意,方才拓跋连城将人带到这里来,他便已经有些疑惑,而今见拓跋连城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苏莞然原来是双面奸细。

  于风讪讪,俊朗的面上闪过一缕深思,暗忖片刻,乃问:“王妃的事情暂且不谈,敢问王爷,我那三弟……”

  “要救出于雅正不难,端看阁下出不出的起价。”拓跋连城直言不讳。

  于风眉间微蹙,“我们出的价,还不够吗?”

  “那是送给天朝的价,而非南王府的,”拓跋连城一双漆黑的眸子淡淡地扫了过去,“帮你,便是在跟拓跋陵作对,敢问本王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利益?”

  “我们可与王爷结盟!”于风眼睛一亮,“只要王爷帮我们救人,我于阗愿出国书,以王上之名与南王府缔结国约,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于阗都会站在南王殿下一边。”

  “口说无凭。”拓跋连城清冷的目光定在他手上,“二王子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藏掖?”

  于风张了张嘴,看着拓跋连城那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现下二人并不是在谈判,仅仅是在市易商换,不由苦笑。

  哑然无语,于风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早就已经拟好的盟书。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想用此书,因为一旦用了此书,便也说明他们再也退路。

  将来,若是拓跋连城反悔,这纸书变成了他给拓跋陵的投名状,而他们到底是于阗人。

  非我族内,其心必异。

  一旦东窗事发,拓跋连城身背南王、帝王兄弟的名头,总不会死在他们前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