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约既定,拓跋连城对于阗提出了两个要求。
一是,让于风、关林与大宛使者接触,扰乱视线;二,便是不断给禁军找麻烦,尽其所能,将禁军统领拉下马!
第一个条件,于风大惑不解,但第二个条件,于风却想得很清楚。
拓跋连城想对禁军出手,而天朝皇帝的盾牌,那也就是说,拓跋连城或许是想釜底抽薪,直接对拓跋陵出手,以此,既可救人,也可谋利!
也许,他的目标不是别的,正是那高高在上的龙椅,所以,才会让他们去搅烂这潭浑水。
但于风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将计划说与关林听,关林先被送到驿馆之中的“万马齐喑”图气得目眦尽裂。
三年战败、降为城头兵一直是他的心病,这万马齐喑可说是拿着钢针往他最痛的地方戳刺,关林压抑的火山轰然爆发,无处发泄,竟直接同禁军打起架来!还美其名曰:比武切磋。
拓跋陵有意拉拢于阗,先时给了于雅正苦头吃,如今便要给他们来点甜头,因此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于风回到驿馆,沉思片刻,索性让关林由着性子闹。
反正是拓跋陵自己不管事,那可怪不得他们了。
此是后话,如今关林才刚走出琴馆,拓跋连城将盟书手下,看着那和盟书一并留下的于阗王室特有的红玉扳指,满意地将东西收进了袖中暗囊,随即便来到了旁边的雅间门口,轻轻敲门。
“莞儿,开门。”
屋中没有人应声,拓跋连城又敲了敲,还是没有人出声。
默了默,拓跋连城从袖中拿出匕首,匕首寒光毕现,两侧打磨出了天然花纹,就像流动的鲜血,栩栩如生,拓跋连城沉声又喊,“莞儿,我进来了。”
说着,他慢慢推开了房门,空荡荡的房间里,却好像根本没有人来过,桌面上
的茶盘也无人动过,床边飘动着漫卷轻纱,翻飞如浪,飘逸如云。
寂静的仿佛连呼吸声都不存在。
拓跋连城脸色微变,豁然推开了门,门扉在两侧发出砰的一声,撞破了两侧清净。拓跋连城大跨步走了进去,眼底流出慌乱,“莞儿!”
倏然,背后传来了破风声,尖锐刺客,满含杀意。
拓跋连城急忙转身,阴沉的目光中陡然迸发出磅礴杀意,将刺杀者吓得倒退半步,但见匕首如飞刀,电光火石间擦过耳畔,丝丝缕缕的寒意可不像是作假,颈上顿时流出了鲜血。
“稍等!等等等等!”古陵华一声惊叫,慌慌张张倒退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王爷手下留情,开个玩笑而已!”
拓跋连城伫立在原地,冰冷地俯视着他,修颈阔肩,高大挺拔,就如插天山岳、巍峨绝峰,冷蔑而无声地凝视着他,眸中闪过几分莫名意味。
古陵华叹口气,头一歪,看向他身后,捂着脖子龇牙咧嘴,“王妃,公主,好戏看够了吗?”
只见屏风后,苏莞然与狸奴含笑走出,狸奴颇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一身黑衣将她雪白皮肤衬得越发吸引人,仿佛在黑暗中都散发着珍珠月华般的柔光。
“活该,谁让你要试探他的?”
苏莞然施施然上前,抱手靠在拓跋连城身上,拓跋连城的手顺势便搂住了她的腰,神色稍霁,“你也跟着他们一起玩?”
“我刚才差点被吓得心跳都停了,”苏莞然轻哼,抬手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整个人都散发着眷懒气质,却又另类的雍容大气,低声道,“再说了,你明明早就看到我了,干什么要故意装成没看见。”
拓跋连城终于笑起来,“娘子想玩,为夫当然不介意陪你玩。”
苏莞然嗤笑,她可不是想玩,不过就是借着这个机
会报了苏子默手臂受伤之仇。而拓跋连城心有灵犀,心照不宣地便替她报了仇。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古陵华摇头苦笑,上次看苏莞然从驿馆走出去的脸色,他就知道她记了仇,何况还有小凝的事一直挂在她的心头。
“王妃出够气了吧?既然如此,是不是就该谈谈正事了?”古陵华主动道。
狸奴好心地拿出药布给他包扎,二人一站一坐,五官深刻,眼眸充满了西域人天生的神秘多情,只是现下,似乎都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晦暗。
苏莞然隐约察觉几分异常,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了?”
“是驿馆,”狸奴边替古陵华包扎边道,“大火之后,我们便换了个驿馆,但那个驿馆临水靠河,我们有一个使者掉进了河里,说是踩了青苔失足,但我仔细查看过,那里并没有什么青苔。”
苏莞然脚底发寒,回头看向拓跋连城。
宫里的人要对狸奴开始动手了吗?一个个除掉她身边保护的人,然后在彻底铲除这个秘密?
拓跋连城默了默,也收起了方才的戏谑,先将苏莞然按在座位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停抚摸着她的肩膀,好像将她的肩膀当成了把玩的物件。
苏莞然纹丝不动,半晌才听拓跋连城问:“那人死了吗?”
“重伤发寒,”古陵华摸了下伤口,对着狸奴点头致谢,整理了一下语言,沉吟道,“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后半生怕是不得不卧病在床,我们找不到证据是禁军陷害,也不能找证据,否则与禁军撕破脸,就是和拓跋陵撕破脸。”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拓跋连城,一字一顿道:“时间紧迫。”
狸奴没有说话,她不想催促拓跋连城,但事实即是如此,她也不得不按下情绪,如履薄冰地站在拓跋连城
面前。
“时间不够……”拓跋连城沉下脸,许久,忽地抬起头,“那就争取时间。”
苏莞然心下一动,福灵心至般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是不是马上就要到拓跋陵的寿宴了?”
狸奴与拓跋陵愣住,拓跋连城却笑了起来,低头看着苏莞然,深邃的星目中,意味不明的深意一闪而过,缓缓点头,“说起来,礼部也该将此事提上议程了。”
“皇后之事未尽,于阗和谈未果,禁军之乱未解,如今,再加上天子圣寿,总也有拓跋陵忙的了吧?”苏莞然对着狸奴挑眉,“大宛使团既然尚未离开,想来也该备上一份薄礼才对。”
狸奴与古陵华却有些迟疑,半晌道:“还打欠条吗?”
苏莞然:“……”
清咳一声,拓跋连城笑了笑,“无妨,这份礼物,本王替你们准备。”
狸奴眨眨眼睛,十分好奇,但拓跋连城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又将后面的部署略作交代,而后才各自分开。
直至中夜,月上树梢,拓跋连城才与苏莞然回到了无名木楼,楼外小厮静候已久,楼内云久思还不曾入眠,苏莞然这次有了心理准备,也才发现那通道不在别处,竟就在云久思的香房之中。
拓跋连城先让苏莞然入内,将来离开前,反身又对云久思道:“三日后,京城外,青城山下……”
苏莞然没听清楚后面的话,但大约猜中了些许内容,遂也没有多问,只是担心道:“狸奴他们就这样待在琴阁,没干系吗?”
“无妨,”木门渐合,拓跋连城拉着她的手腕往回走,越到深夜,这通道越是压抑,通风口极其窄小稀缺,五米之内只有一指地洞,他的声音都显得有些低冷,“他们是使者,又不是囚犯,即便是拓跋陵,也没有权利不让他们出门。”
但应
该会有人跟着他们吧?苏莞然欲言又止。
担忧之色如此明显,拓跋连城想忽略都做不到,只得好笑道:“你放心,她是甩开了人来的,她毕竟是公主,禁军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她不敬。”
苏莞然勉强放下心,想起先前狸奴突然蒙住她的嘴巴,她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便要看看四周有没有监视的人。
长长的通道让两人走得有些烦闷,终于走回到王府的时候,都忍不住站在天井里出了口长长的浊气。
王成等得有些昏昏欲睡,精神不振,看见了拓跋连城也不停地点头,勉勉强强终于等到人回来了,在拓跋连城不满的目光下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回了自己房间补眠。
“时间过得真快,看起来怎么好像很快就要天亮了,”苏莞然伸了个懒腰,伸手捶打着自己的后腰,“这个时候,几部的尚书都要起床准备上朝了吧?”
“还没有那么早,”看了眼头顶的月亮,拓跋连城牵住苏莞然的手,“越到冬日,上朝的时间越会靠后,这几日拓跋陵心情不佳,说不定什么时候便直接罢朝,也不是不可能。”
这的确是拓跋陵会做得出来的事,苏莞然本担心他觉都睡不好便要去上朝,闻听此言,忽地攀着他的手臂将整个人都坠在了他的身上,笑靥如花,目光清亮,像是用泉水洗涤过一般。
“这么说,你可以多睡会了?”
拓跋连城挑眉,停下脚步,暧昧笑道:“怎么,想和我‘睡觉’?唉,可惜啊,娘说了,这三个月不准你碰我。”
显然此睡觉非彼睡觉,苏莞然脸上一热,却故作镇定地扬起了下巴,“谁稀罕碰你了?我是看你今天在琴阁被吓得脸色发白,好心体贴你一下罢了。”
“……”
拓跋连城将手抽了出来,苏莞然一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