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怎么想,这个人都不可能是拓跋连城!
因为这个人,既是掌舵人,也是质子,而且必须绝对忠于拓跋陵!
苏莞然做梦也没有想到,拓跋陵竟然将主意达到了拓跋连城的头上!拓跋连城不仅是王爷,还是天朝的战神,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即便拓跋陵看不惯他,也不会将他推到这么危险而重要的位置上。
拓跋陵是绝不可能信任拓拓跋连城的!
苏莞然实在想不懂,拓跋陵为什么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可拓跋连城心思急转,却早就想到了。
拓跋陵不是没有脑子,只是他的用心堪称恶毒。
他仍旧想和于阗交好,仍旧想将于阗收为己用,所以他需要一个可以在他国周旋而不死的人,这个人一定要身份尊贵,一定要于阗人不敢轻易动手,而且这个人……一定要在可以舍弃时,他可以毫不留念。
他是想把自己当成祭品,用来祭祀这场“邦交”!用来压制于阗朝堂!也顺便,将自己远远丢出天朝京城,釜底抽薪,彻底断了自己的夺位之机!
拓跋连城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给拓跋陵挖了个大坑,到头来,第一个被推下坑里的,竟然是自己!
这才是他来南王府的真相,什么散心都是假的,他不是来消遣,而是来警告,或者说,提醒。
这个想法必须掐死在萌芽中!
“能为皇兄分忧,乃是臣弟的荣幸,”拓跋连城反应极快,异域歌舞的优美灵活让他瞬间想到了反制的方法,眉间流露出一抹复杂,“虽然离家去国,不能觐见皇兄,但臣弟依旧愿为天朝赴汤蹈火,为皇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拓跋陵嘴角缓缓上扬,“连城有心了。”
拓跋连城又要开口,苏莞然却突然插嘴道:“那大宛呢?”
众人一默,拓跋陵心下一动,看向了苏莞然,眸中带上了意味
不明的打量,但转瞬又觉得并不奇怪了。
拓跋连城要往于阗,苏莞然也必须去于阗,去国离家,她自然不甘心。
苏莞然也察觉到自己的急迫,连忙紧张地低下了头,拓跋连城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侧身抱拳,将拓跋陵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自己身上。
“眼下局势危急,只怕于阗不会诚心与我天朝重接睦邻,臣弟三年所杀于阗之人数不胜数,虽然愿意为皇兄分忧,怕是一去便生反心……”
“所以,你不愿意去?”拓跋陵目光一冷。
苏莞然捏紧了拳头,额前慢慢滴下一滴冷汗,无声咽了口唾沫,脸色发青地看向了拓跋连城。
拓跋连城却道:“臣弟愿为皇兄肝脑涂地,只是臣弟以为,如今这个时候,怕是于阗不会这么轻易让臣弟进入。”
“大宛虎视眈眈,而三年征战,颇耗国力,彼时列国使臣必将试探天朝深浅,倘或有人心怀不轨,意欲在此恐生其它战乱,为防万一……臣弟合该寻一个更好的时机。”
拓跋陵手中的筷子已经放下,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拓跋连城,一股逼人的寒气不断压迫着众人。
不知何时,舞蹈已经停下,唯有曲调换成了轻缓而空灵的箜篌,在殿中作响。
弹奏箜篌的师傅年纪有些大了,技法却极是高超,苏子默续又让舞者换了江南水乡地翩然舞姿上场,自将莫名惊愣住的芸娘请出去,自己坐到了苏莞然身边。
“阿姐,于阗很远吗?子默也要去吗?”
箜篌轻缓低沉,众人死寂般的沉默里,苏子默的声音再小,此刻也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拓跋连城目光一动,抬起头怒视苏子默,“放肆,我与皇上说话,谁准你插嘴的!”
苏子默一惊,下意识看向了苏莞然,苏莞然将苏子默护在怀中,也带了几分怒气,瞪向拓跋连城,“小默只是
随口问问,王爷何必发这么大脾气。”
拓跋陵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酒杯,喃喃道,“连城说得没错,天朝,还需要你,此事暂且搁下,朕……”
扫了眼苏家姐弟,拓跋陵嗤笑,“朕也不过是随口说说,于阗险境,岂能让皇弟涉险,先皇怕是在梦中也要抓住朕耳提面命,骂朕……不孝子了。”
“臣惶恐!”拓跋连城大声道。
拓跋陵笑了笑,摆手道:“你这性子就是太冲动了,其实何必这么认真?你我兄弟二人在京城,难道连开句玩笑都不成了?”
拓跋连城松了口气,坐回位置上,扯了下嘴角,漆黑的眸子里,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顽固不化的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想要将他赶出京城?可惜,如今的朝堂,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
见他似乎打消了这个想法,苏莞然藏着冷汗的拳头也终于可以松开,傍晚凉风习习刮过,却连手臂也凉透了。
歌舞继续,拓跋连城暗忖着朝中局势,默默思考着过两日又该怎么给拓跋陵找麻烦,于阗大约何时才能将禁军统领拉下马,如此重重,不一而足。
摩挲着酒杯一角,拓跋连城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扬,或许明日,该去一趟刑部大牢,见见那两个禁军副统领了。
众人各有所思,高士见拓跋陵似乎不打算再用膳,遂叫人将热菜都撤下,只留了凉菜和佳酿,看了眼苏子默。
苏子默尴尬地抓了下头,苏莞然皮笑肉不笑地对苏子默轻声说话,似乎想将人赶下去,不想苏子默才站起来,便闻拓跋陵道:“这是江南的歌舞?”
苏莞然点头称是。
“过于软绵了,朕不喜欢,换个热闹的,”拓跋陵毫不客气的点评着,随即又看向苏子默,“既然来了,便坐下,朕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做。”
“臣遵旨。”苏子默只好又坐
了回去。
事儿精,苏家姐弟不约而同地想到。
拓跋连城若无其事地旁观着他们,拓跋陵今日来的蹊跷,绝不可能是什么一时兴起,他倒想看看,他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谁想拓跋陵竟道:“太后为朕选拔皇后,宫廷画师都参与其中,你也是宫廷画师,朕却从未见你进宫为贵女画像,这是为何?”
苏莞然愕然,忙道:“这,皇上,子默他……”
“朕问你了?”拓跋陵冷道。
苏莞然:“……”
苏子默侧身,挡在苏莞然面前,毕恭毕敬道:“回皇上,阿姐已经得了太后特许,念在微臣身体抱恙,可不必参与作画。”
公皙淑慧倒还担心拓跋连城会利用这个机会往宫中塞人呢,当然不可能让他参与此事,拓跋陵这话问得实在多余。
“又是太后。”拓跋陵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这声冷哼明显带着不满,但可没人敢附和,是以殿中人又开始一语不发了。拓跋陵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太后”两个字在唇边过了两三遍,突然冷笑起来。
“朕允你入宫作画,从明日起,开始替各府贵女画像,就在御花园中画,画到朕满意为止。太后的命令,你不用多管。”
很么叫“满意为止”,难道非要从他手中选出一个皇后来不成?苏子默表情扭曲,“臣……遵旨。”
拓跋陵语出惊人,这几乎是在明着公皙淑慧作对,而且战场不是别个,正是苏子默。
苏莞然下意识反驳道:“可是万一……”
“万一什么?太后的命令是命令,朕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
苏莞然选择闭嘴。
目光不善的扫了眼苏莞然,拓跋陵想起苏莞然实际上也是公皙淑慧的人,忽地皱起了眉头。
南王府铁壁铜墙,却还是藏着公皙淑慧的眼线,真是晦气。
站起身,拓跋陵大步绕
过条案,舞者会意让道,拓跋陵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苏莞然暗暗咬牙,担忧地看了眼身边的弟弟。
看来接下来的时间,她也得时常入宫了,否则放苏子默一个人在宫中,她不放心。
“事情就这么定了,”拓跋陵不管他们如何作想,迈开脚步的时候,又道,“太后不是要为朕选皇后吗,高士,将消息放出去,京中凡十五至十八的未婚、未定亲的女子,不分贫贱、嫡庶,就是乞丐,也可入宫待选!”
高士震惊,“什么?!”
众人:“……”你认真的吗?
“朕是认真的。”
……
认真的拓跋陵方回到皇宫,大选皇后的圣旨便下发到了皇城脚下,蓦然间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皇宫在选秀,而且选的不是良人嫔妃,而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宫!
更令人震惊的是,拓跋陵竟然没有限制身份,只要是十五到十八岁的未婚天朝女子都可以入宫待选!
一步登天,不过如此!
圣旨傍晚时下,冷霜接连不断,晚风吹得人浑身颤抖,天际忽现一道惊雷,就如巨蟒一般从天空霹雳降落,好像要劈开天地,将京城撕成两半。
狂风暴雨说来就来,可皇城脚下却聚集了疯狂的百姓,那让人震惊的消息就如盛夏时节的野火,顷刻燎原,直至深更半夜,还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顺天府衙和禁军紧急出动,守住了长街河道,仅仅是因为无家可归的女乞丐就像排着队扑火的飞蛾要往下跳,只是为了洗干净自己,好走进皇宫。
连夜退婚的人家还未进门,酒杯南方家长带着小厮打了过来,斗殴之事层出不穷。
就连妓院还未破身的妓女都被人花大价钱买了下来,就为了送进皇宫,给家族迎来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南王府外,几部尚书将南王府大门几乎敲破。
“臣等求见南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