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遇袭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合宫上下,慈宁宫派人紧急调动太医入宫。
司花苑的人苦着脸打理御花园,禁军拾捡兵器入手,私逃出来的三王子手脚加了千斤铁球,拓跋陵下令,直接挑断了他的脚筋,仍旧关进锦院,就算有幸回国,从此也彻底断了于雅正继承王位的可能。
于秋儿被锁在后宫,有大太监轮流看守,拓跋陵这次发了狠,将人交给了宫里的调教嬷嬷,直至将人调教得知道什么是‘规矩’后,才让兄妹见面。
太医入宫,以为有谁重伤垂死,入了楚宁宫一看,却只看到了手心带血伤及皮肉的拓跋连城,和脖子带血险伤喉咙的苏子默。
认真说来,都是轻伤。
苏莞然却双眼通红,好像哭了百八十个来回,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又看看右边,不知该去守着哪一个才好。
心中只剩下对于阗王室的恨意,从于秋儿伤害小凝,于雅正伤害苏子默,她和于阗王室就注定不可能和平相处!
将来若是有机会,她定要于阗为今日所为付出惨重代价!
拓跋陵却是气定神闲,见苏莞然左右为难,慢吞吞饮了茶水,起身来到了苏子默面前,“让你画的‘云幕遮’,可有想法了?”
那个时候,谁还顾得上他的画啊?没有哭着叫救命已经是最大的镇定了好吗?!苏莞然咬牙,正要上去说什么,却被拓跋连城拉住了衣袖。
也罢,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上去触霉头得好。
她低下头,看着拓跋连城手上的伤痕,几乎将手中切成两半的伤痕,看起来尤为可怕,苏莞然不仅深深地吸了口气,等太医慢慢包扎完了,才抬起他的手问:“疼吗?”
“无妨,”拓跋连城微微动了下手指,调侃道,“幸而不是右手,不妨碍本王吃饭。”
“你还有心情说笑!”苏莞然瞪他,见
他不以为意,几乎能想象到面具下那张脸上的微微得意,心下不由一软,低声道:“好好的不去抓刀背,偏要去抓刀刃,万一上了筋脉可怎么好?你也太不小心了。”
拓跋连城扫了眼那边低着头同苏子默说话的皇帝,忽地凑上前,伸手勾着她的下巴捏了捏。
“担心什么,你夫君的本事,你还不知道?”
苏莞然一惊,抬手将他手拍开,脸颊一红,“别闹了,想想等会儿回去怎么和母妃交代吧。”
顾闲静要是知道今日这么惊险的一趟,怕是要吓得脸色惨白,回头又得念好久的阿弥陀佛。
那厢苏子默仰着头让太医包扎,脖子上翻开的伤口看起来有些可怖,好在并不严重,太医动作却很是谨慎。拓跋陵问话,太医本想让开,拓跋陵却抬手让人继续,如此,苏子默也只能半仰着头同他说话了。
“云蒸霞蔚,烟火漫天,衬托广夏细旃,美不胜收,如临仙境,”苏子默讪笑,“皇上以为如何?”
想法倒是不错,拓跋陵冷冷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那恶劣性格:“于秋儿的哥哥险些杀了你,你倒是用心甚良,不含怨怼吗?”
苏子默面不改色地恭维道:“有皇上和南王、阿姐配合相救,微臣已经无事,又何必怨怼呢?七公主既然将是皇上的妃嫔,那便是微臣的主子,微臣岂能怨怼主上。”
出去住着,这嘴皮子功夫倒是不减。
拓跋陵直起腰,看着那边正窃窃私语的南王和南王妃,嘴角一扬,转过身道:“高士,等两人包扎好了,便送人出宫,让内务府送些补品到南王府。”
高士垂首侍立,尖声道:“是,皇上!奴婢恭送皇上!”
拓跋连城与苏莞然不觉一怔,正要站起来送人,拓跋陵却已经离开了楚宁宫,苏莞然一时莫名,“他怎么了?”别是看出什么
了吧?
拓跋连城沉吟片刻,看向高士,高士擦擦头上的冷汗,道:“皇上今儿先是被搅了好事,又见苏大人被人伤了,心情不大好,还望王爷、王妃体谅。”
“身为臣子,自该体谅。”拓跋连城一板一眼道。
说完,他又看向了苏子默,太医已经包扎好了,叮嘱了些许注意事项,正要告退。拓跋连城盯着苏子默看了半晌,忽然说道:“子默的侧脸,倒是很像一个人。”
“甭管他长得像谁,”苏莞然无奈,“走吧,咱们快点出宫,今日我们是走了霉运了,先是被于秋儿冲撞,又被于雅正威胁,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
尤其是他,次次入宫都没好事,苏莞然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拓跋连城仿若心有灵犀一般,笑看她一眼,“看来娘子最近大概要去明月楼烧烧高香才好咯。”
“贫嘴!”苏莞然失笑,转而走向苏子默,伸手轻轻摸了下他的脖子,心疼得不行,“你呢,痛不痛?我看你脸都白了。”
苏子默摇摇头,“不痛,阿姐,走吧。”
皇宫之中,一日之中姐弟两人都犯了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碰了瘟神,久待不好。三人的确不想多待,便直接出宫上了马车,一路默不作声地回了王府。
刚一入内,便见顾闲静双眼含泪地迎了上来,三人好一通安慰才终于没让她掉眼泪。
自那日后,三人倒是清净了许多,朝中纵有许多事,一时片刻也烦难不到他们头上。狸奴与古陵华暗中策划,意欲转暗为明,来到了卧云台告别。
“现在就走?”苏莞然正给拓跋连城换药,闻言一怔,“可是距离大婚还有小半个月,连城的‘秦晋之好’都还没有排出来,你出去宗也不能去那禁军包围的外使驿馆吧?”
“放心,”狸奴信誓旦旦道,“托兄长洪福,古
陵华在京城中还有几处秘密据点,要保护我的安全,并不难。”
拓跋连城却道:“在这王府,你方是最安全的。”
狸奴摇头,讳莫如深道:“我去外面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大宴那日,一切自有定论。”
话至此处,已无转圜余地,狸奴心志坚定,纵是拓跋连城也劝不下,只得点头,派人将她送出王府。
苏莞然不解,“到了现在,不是越稳定越安全吗?她此刻出去,必然危机重重,没关系吗?”
“她有自己的抱负,自然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拓跋连城沉吟道,“公皙淑慧那里,你只管让书丫头每日报备并无异常便可,一切,只要到了大婚那日,便可结束。”
他们培养势力、蓄养钱财、培育人才,拉拢朝堂势力,又逼得拓跋陵不得不与于阗勾连。可于阗与天朝方才打过仗,这个时候联姻,就算满朝文武答应,百姓万民也不会为之感动。
“于阗杀了我们多少人,皇上一句‘以和为贵’就想化消恩怨?我看分明是见色起意吧!”
“就是啊,现在说以和为贵,那当初干什么要阻挡?直接打开城门让人家长驱直入不就好了?”
“可怜我的儿啊,就这样白白牺牲了!”
反对声浪一波高似一波,但皇城却毫无反应,反倒是有些文生儒士颇为赞同,言“上战伐谋,攻心为上”,正是将于阗握在掌中的好时机,也可觉了不少后患嘛。
又说:“锐士保家卫国,就是为了国泰民安,若是能够不打仗,联姻就联姻,有什么大不了的?”
诸如此类,议论纷纷。
苏莞然听在耳中只觉厌烦,极其厌烦,府中不许谈论此事言辞,在外边便是听到了也当做没有听到,不准在卧云台谈论这些闲事。
如今,朝中局势已经是水火敌对之势,谁也让不了谁,越
是这个时候,王府若是不小心传出了什么,越是容易出纰漏。
众人心神惴惴,都在等这天朝皇上、于阗七公主的喜宴到来。
就像磨刀霍霍的刽子手,等这上断头台,挥刀断罪!
秦晋之好的剑阵就府中箭场里训练,那拿着柳枝的铮铮硬汉换上魏晋名士的风流扩袖,发髻高竖,长长的马尾又平添几分英勇爽气,前一刻还在相互调笑的人,下一瞬脸色骤冷,肃杀之气让人精神不自觉紧绷,屏住了呼吸。
沉默良久,苏莞然叹道:“这样不行,你看看他们这一脸煞气,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柳枝柔软,你得让他们的表情再软一点,就像,就像……”
站在观舞台上,苏莞然摸着下巴想了良久,还是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只好看向自己的小弟,“子默,你来说。”
子默随手一指身后喝酒的蓝玉,道:“就像二哥一样,酒意微醺,面带笑意,好像喝醉酒的风流文士,冯虚御风,御剑而行。”
蓝玉愣了愣,不由挑眉,“哦?原来我这么潇洒帅气?”
苏子默轻笑,“也多虑。”
蓝玉:“……”
苏莞然闷声失笑,拓跋连城摸了下下巴,拍手叫停,对下面指挥众人的黑怀道:“去,把王府酒窖里的佳酿抬出来,本王今日请诸将士喝酒!”
众人将士大喜,“多谢王爷!”
“喝完了继续练,不到深夜不准停。”拓跋连城又淡淡地补充道。
众位将士:“啊?不是吧!”
台上之人登时笑开,时间便在这样一日日的流逝中,走到了皇室大婚的那一天。
满城张灯结彩,皇宫内外喜气洋洋,红毯铺地,红树银花随处可见,朝臣百官带着家属慢慢入了皇宫,贺礼堆满了麟德殿偏殿、
礼炮齐鸣,三跪九叩,纵身六十米的广场上摆开了极大的舞台。
鸿门宴,开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