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风声鹤唳

  顾闲静仍旧留在王府,黑怀与王成带人守在王府之外,以防发生动乱,有人趁乱攻击王府。

  看似一如往常的王府中,早就是戒备森严,风声鹤唳。

  顾闲静隐约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看着面前的三儿一女,每个人皆是正装肃穆,她突然有些恍惚,心脏砰砰地跳动了起来。

  苏莞然拨弄了一下头上的金钗,又调整了翠翘的位置,而后再拿出了一把通体沉黑的匕首,缠在了手臂上,以备不时之需。

  拓跋连城笑了笑,没有戴任何的武器,却将衣袖里的软甲绑得更紧了些。满是笑意的脸上,细看,竟能从眉心中看出点点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不安。

  蓝玉束好了发冠,又将白玉珏拿了出来,挂在腰上,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指尖把玩着两只银针,若无人拿着他的手细看,必定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而苏子墨,他什么都没有准备,只是换了身看起来喜庆点的衣服,准备好了空荡荡的五脏庙,一脸惊吓地看着那三个人,表情和顾闲静几无不同。

  “咳!”顾闲静轻轻提醒了他们一下,慢慢从齐嬷嬷手中的托盘里拿出了四串佛珠,一一分给他们,“为娘知道你们今夜有重事要做,为娘也准备不了什么,就只有这个,给你们保平安的,定要带着,不准摘下。”

  “谢谢娘。”

  “多谢太妃。”

  苏莞然知道她担忧,忙上前将人扶到位置上坐下,轻声道:“娘不必担心,若没有完全把握,我们什么都不会做。”

  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不能一举功成,他们才不会以身犯险。

  可顾闲静还是担心,最担心的就是苏子默,“他们都带了防身的东西,你呢,你带了什么?”

  苏子默尴尬了一下,“这个,我……”

  “娘,”拓跋连城微微一笑,指指他身上的衣裳,道

  ,“他身上的衣裳,加了一层天蚕丝,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闻言,众人登时睁大了眼睛,苏莞然兴奋地上前,抓住苏子默的衣裳来回打量,“不是吧?这么厉害?看不出来啊。”

  蓝玉也很是怀疑,“要不要拿刀试试?”

  苏莞然蠢蠢欲动,“这,不大好吧?”

  芸娘吃笑,“好了,王爷、王妃,两位少爷,时辰快到了,再不走,怕是要入宴迟了。”

  “唉,是该走了,”顾闲静虽然不舍,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不忍心放弃,只能一搏,遂站起身,伸手推了推他们,“快去吧,早点回来,为娘等你们。”

  她顿了顿,又道:“都要回来啊。”

  拓跋连城伸手握住她的手,坚定而认真地看着她,“娘,我们会回来的,一个都不少。”

  马车缓缓驶离王府,天空不断炸开的烟花带着浓浓烟雾,几乎遮住了明亮的月光,黑压压的压在人头顶,顾闲静不知为何,胸口一阵发闷,几乎有些站不住了。

  “太妃……太妃?”齐嬷嬷推了推她。

  顾闲静猛地回神,才看见宽阔的马路上,车水马龙,人人摩肩接踵,也被这漫天的烟花所侵染,喜乐如常,唯有她,一颗心却沉到了无底深渊。

  齐嬷嬷轻叹,“太妃,进去吧,让人看见了不好。”

  顾闲静点了点头,知晓有人看着,无法久待,只能回头,却在踏上台阶的瞬间,又一回头,看向了街上巡逻的顺天府士兵,怔了片刻,“是了,这样大的日子,顺天府尹肯定忙得停不下来。”

  “是啊,唐大人这官做得也实在委屈。”

  顾闲静无奈,“罢了,进去吧。”

  马车已快入皇宫,苏莞然今日穿得普通青花色衣裳,唯在头发妆面上动了心思,那红的、带凤凰的、牡丹的衣裳自是不能在今日穿的。

  中宫有太后而无皇后,一是因为公皙淑慧不想分出个人与自己争权,二便是拓跋陵也不想要个人来管自己。而朝臣昏庸者众,早些时候虽有人提出,奈何没有多少人附议,只能作罢。

  而自那之后,每每宫中嫁娶,拓跋陵都喜欢让妃嫔穿凤衣,时凤冠霞帔在民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船上的,宫中倒是开了先例,而后民间便影从云集。

  就此一点,拓跋连城倒是很感谢拓跋陵,若非如此,当初苏莞然也穿不了金凤穿霞耀九天。

  眼见就要到皇宫了,苏莞然打开马车后门,看着那拿着柳枝的众多“风流名士”,因冠帽飘逸,大袖长发,风一吹,众多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的男子都自带了仙风缥缈,将两旁路人都吸引了过来。

  苏莞然关上窗户,莞尔笑道:“若不知者,定以为这是哪个谄媚邀宠的佞臣意图谗上搏关注。”

  拓跋连城挑眉,长臂一伸便将人收进怀里,好似醋意大发,压低了声音,紧贴着她的耳侧摩挲呢喃,“娘子看别的男子做什么?难道本王生得不够好看?”

  “哪有自己说自己好看的?”苏莞然笑他,手指缓缓推开他的面具,顿了顿,“你,要不要亲我一下?”

  “嗯?”拓跋连城诧异,“这么主动?”

  苏莞然很是的安定地看着她,说了句极丧气的话,“没准以后就亲不了呢?我们得把每次相聚都当成离别,这样才情深意笃长长久久,就当最后潇洒一会咯。你到底亲不亲?”

  还有逼着人亲人的。

  拓跋连城深吸口气,暗道幸亏自己现在心宽体胖大度为怀,若搁在当初见面的时候,怕是要气得颠倒,但,这也不代表他现在不生气。

  “亲!”

  狠狠地吻上苏莞然的唇,拓跋连城脸颊竟比苏莞然还要先先红一步,倒把苏莞然逗得忍俊不禁

  。

  此刻进入宫墙的马车甚多,但芸娘纵观前后左右,却自有这马车显得特殊,忍不住红了脸,同身边驾车的侍卫对视一眼,尴尬地无声笑了起来。

  马车之后,一百风流晋士眼观鼻鼻观心,余光却和自己身边的人对了一眼,眸中暧昧笑意甚是盎然。

  苏子默悄悄合上帘子,微微叹息,“阿姐在苏府的时候,连笑声都少有,而今倒是笑得多了,有时候我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好像突然年轻了很多。”

  “喂喂,难道你姐很老吗?”蓝玉嗤笑。

  “不是年龄和外貌,是她的心,不似以前沉重了,”苏子默低着头,倏又抬眸,见蓝玉手中还拿着那根银针打量,顿时好奇起来,“这银针有什么不同吗?我看你一路都在看这个。”

  蓝玉挑眉,突然间银针递给他,“给你。”

  “啊?”苏子默不解地看着他,却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银针。

  “小心,针上有毒,你可以别在手上,已被不时之需。”

  蓝玉嘴角一弯,两个梨涡便又挤了出来,若不是身高骨骼摆在那儿,乍一看倒像比苏子默还要小一圈。他看着苏子默那稚嫩的脸,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抓了一把,“你还没成年吧?”

  苏子默眨了下眼睛,神色淡然道:“我只比阿姐小五岁。”

  “王妃嫁给王爷的时候,快十八了,如经过了四五年,也有二十三了,”蓝玉掐指一算,突然笑起来,“那你也十八了,也是个成年人,身量看起来说是十五也差不多。”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子默还是明白他的意思。

  蓝玉沉沉地叹口气,“那银针上的毒可以让人暂时陷入假死状态,三个时辰后恢复。我是说,如果今天晚上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拿这针给自己来一下,没准可以逃出生天。”

  苏子默:“……一定要这

  么悲观吗?”

  “成大事者,虽然不拘小节,”蓝玉撩开帘子,看着皇宫外的禁军,“但,若是能够活下去,还是尽量活下去得好。你可拿好了,这玩意可是我从皇宫内库里的尊龙鼎换来的,差点被禁军发现呢。”

  银针本是轻若尘埃,可忽然间,苏子默的手臂竟然有些抬不动了。

  “你又重操旧业了?小心姐夫生气,”他顿了顿,又担心道,“那阿姐他们也有呢?”

  “他们你就放心吧,”蓝玉似笑非笑地压低了声音,“你阿姐车前的芸娘,前两日去见了自己的师门姐妹,那可是,可以活死人的神医门啊。”

  苏子默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再要问什么,蓝玉却竖起手指,扫了眼外面。

  果然,便有太监高声喊道:“南王府王爷、王妃到!请入内!”

  深吸口气,一行人慢慢走出马车,苏莞然抬起头,那城头上金色凤凰的尖喙上挂上了两盏极尽华美的琉璃六角宫灯,就像两只眼睛,明晃晃地在夜里,默默凝视着所有人。

  再往下看,又是宫灯如龙,太监上前引人入内,对着他们恭敬行礼,脸上带着被这热闹气氛蹿腾出的喜色,苍白皮肤上的谄媚笑容却又带着莫名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别紧张,”一只手轻轻拉住了她,拓跋连城低下头,黑曜石般的眼睛格外清澈坚定,“不过是一场婚宴,我们只是嘉宾而已,不要怕。”

  是啊,不能怕,一怕,就容易露馅。

  怦怦乱跳的心渐渐沉静下来,苏莞然仰起头,宫灯乱红光芒将她的脸映衬得越发温暖,记忆中那些狠厉冷漠,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拓跋连城心下一动,手指慢慢收紧,嘴角一勾,“怕也没关系,到我怀里来就好。”

  苏莞然吃笑,拍拍自己的手臂,意味深长道:“我不怕,死也不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