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莞尔谨遵母妃之命,”苏莞然起身慵懒地扶了扶发髻,“来人,请王夫人出去,先掌嘴三十,杖责三十,另外……”
目光一凝,苏莞然锐利的视线扫过那瑟缩的下人,对上他目光的人,都不禁争着往后缩去。
苏莞然冷笑,看向黑怀,“黑怀,对太妃动手的人可都记得?”
黑怀抬起手,一指指了六个人,“这四个丫头,那两个看门的,回王妃,就这些了。”
“很好,把这些人都带出去,主人不知事,奴才也不知道劝着点,可见都是恶仆,杖责六十。”
语毕,苏莞然施施然往外走,黑怀与琴棋书画成两列跟上,南王府的侍卫自行上前,将六人揪拖出去,不知从哪里翻出了好些木板,就充当木杖了。
霎时间,王宅内外鬼哭狼嚎,苏莞然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今儿是不用到处走了,母妃不也说和了三四个吗,明日先看看效果再说,”苏莞然在顾闲静面前停住,挑了挑眉,“母妃是要在这里看戏,还是回府休息?”
“……这鬼哭狼嚎的有什么可看?”顾闲静又瞪她,“还不快走,等着顺天府来拿人吗?”
顾闲静干脆利落地调头,走出门时,正好看见那王夫人跪在门外自己掌嘴,心中数日沉闷,这会儿突然觉得无比爽快起来,抬起脖子高傲地哼了声,才上了马车。
苏莞然耸耸肩膀,上马车前看向王成,“黑怀和里面的人先撤,王成,你带一对人就在这儿等他们打完了再走,”她炸了下右眼,“记得把她们的罪责说一说,免得别人说咱们仗势欺人。”
都打到人家家门了,还不算仗势欺人吗?顾闲静正要上马车,闻言唇角一勾,无奈地笑了笑。
王成倒是不觉有异,乐呵呵地领命道:“是,王妃放心吧!”
“走吧,回府,我都有点困了呢。”苏莞
然打了个哈欠。
这一番阵仗极大,王夫人等人看起来又极凄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王成见人都来了,便扯开嗓子喊起来。
“侍郎王宅内夫人,对先皇顾太妃大不敬,蓄意欺辱,忘恩负义,伤及发肤,按天朝律,张嘴三十,杖责三十,以儆效尤!太妃大度,不予休书。”
围观者众多,确如苏莞然所料,其中也有几个前来望风的名门官家之人,闻言登时变了脸色,忙赶着回报。
“咱们夫人到时候不让给她开门,你瞧瞧,这就是不开门的下场,太可怕了。”
“就是啊,还说太妃好欺负呢,啧,这是没欺负到头上呢,快走快走。”
蓝玉也站在人群中,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中的泻药,摇了摇头,“来晚一步……还是王妃霸气,这般登堂入室还能打得人哑口无言,我这招数有点太江湖气了些。”
苏莞然回府半日,至夜才休息,到第二日又起了个大早。
卧云台的小厨房已经有了动静,苏莞然换了衣服,却没有在卧云台里待着,而是往自己极少去的大殿走,一出门便见左边守门的侍卫一惊,忙安慰道:“别激动,是我。”
那侍卫惊讶地看着她,“王妃,你怎么也这么早?”
苏莞然轻笑,“今儿有些睡不着,去前面等等消息。哦,对了,等会太妃醒了,烦你传个话,让她自己用些早膳。”
侍卫欲言又止,奈何天色太暗,苏莞然又心不在焉,也没有怎么注意。侍卫坐回地上,叹了口气,“可是,太妃也去前面了啊。”
苏莞然没有听见这句话,她赶着蒙蒙亮的天色慢慢走着,这个时候,正是宫中快要上朝的时候,想来今日朝堂上,拓跋连城的事应该传开了才对,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微叹口气,苏莞然抬头,看着这除了婚宴之外,自己便不怎么来
过的地方。
“你来这里干什么?”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苏莞然脸色一青,一股寒气从脚往头冒,整个人都僵住了。
“问你话呢,”明亮的灯笼伸到前方,顾闲静披着一件黑衣走到前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你干什么呢?”
“是你啊,吓死我了,”苏莞然登时一松,伸手拍了下额头,“我这不是睡不着嘛,四处走走,顺便听听朝里的消息,也不知道大理寺卿会怎么回报连城的事……”
顾闲静提着灯笼往里走,在软座上坐下,淡淡道:“这会时间还早,宣政殿还没开门。”
苏莞然扫了她一眼,慢慢跟上,进殿挑了个门口的位置坐下,“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应该很快了。”
可惜,等待的时间永远都不会快,越是焦灼心急,越是缓慢。
天色慢慢亮了,朝霞慢慢在天空点亮,一点一点侵蚀整个天朝京城。
入夏的灼热慢慢复苏,渐渐的,灯笼熄了,坐在殿内的两个人不耐烦地数着天上的云朵,一道“咕咕”的奇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顾闲静猛地看向苏莞然,却见她伸手抚摸着额发,咳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两人心照不宣,未过多时,却见芸娘带着琴棋书画端着早膳过来,齐嬷嬷走在前面,抱怨道:“白白的找了你们一大早上,若不是侍卫提醒,还以为你们被谁抓去了!”
苏莞然眼睛一亮,蹭地站起来,不想眼前一花,脚还未打直人就往前扑了过去。
芸娘等人尚未反应过来,房梁上便跳下一人扶住了她,“没事吧,王妃?”
顾闲静将手收回来,定睛看那人,“玉儿?”
送饭的人此地走了进来,各将饭菜摆齐了,苏莞然看见他,也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般,“你既然回来了,想必也看见了黑怀的书信了吧?”
“昨夜我已经去
过几家了,结果倒也算是不坏,”蓝玉扶着她坐下,又走到顾闲静身边,握住她的手轻笑,“太妃放心,王爷对各大官员的掌握并不少,书房中便有各府情报。”
顾闲静微微一叹,鼻子泛酸道:“都怪我,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连城也不会遭此横祸。”
蓝玉目光一柔,“太妃不必如此,有心算计,无心规避,有一便有二,何况这件事,对王爷来说,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什么?”顾闲静一愣。
“这是个机会,连城也想趁这个时候分清你我,”苏莞然看着蓝玉一身水汽,若有所思道,“不过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何凭借,竟然用这种陷自己于危难的方法,蓝玉,你似乎知道?”
蓝玉轻笑,玩味道:“知道,却不能说,这是王爷的命令。”
顾闲静忙问:“他是怎么说的?”
蓝玉脸颊出现两个梨涡,“我去过监牢,就在回府之前。”
他去过监牢,并且没有惊动任何人,因为他在大理寺中刚好有个当狱卒的朋友,而这个朋友,刚好负责夜晚看守拓跋连城。
蓝玉走近那监牢的时候,拓跋连城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维持着睡觉的姿势,人却清醒得像昼伏夜出的蛇,在暗中泛着幽青色的面具下,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你看起来真不像人。”蓝玉如实道。
拓跋连城翻身而起,走到了牢门前,盯着那双眼睛凝注半晌,一声嗤笑,又回过头坐上了床,“你的朋友倒满天下都是,连这大理寺也能随意进出。”
蓝玉靠在铁栏前,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要不是为了来见你一面,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儿?方才差点被人认出来好不好?”
“你来干什么?”拓跋连城挑眉,“传信的事,我记得交给了黑怀,难道外面出了什么大事?”
“太妃找人帮忙,被人堵在门外说了几句
,你那媳妇直接挑起全府侍卫把人拖到大街上扇耳光打板子,这算不算大事?”蓝玉反问。
拓跋连城脸色微变,“谁?”
“王卓王侍郎的夫人,”蓝玉笑吟吟地从袖子里抓出个纸团,捏了捏扔给他,“看看吧,这是我答应给人入宫偷东西换来的报酬,前面包括王卓都是拓跋陵的人,中间那圈起来的十个立场中立,后面的就都是偏向你的。”
这倒是份意外惊喜,拓跋连城颇感好奇地看着他。
“还是上次在寿山寺上的那群人帮的你?交给你的任务,竟敢假手于人,你这投机取巧未免风险太大了些。”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蓝玉翻了个白眼,“三天时间查清这么多人,你故意将任务给我,分明就是早料到了我会找人帮忙。”
“那是因为王府的人没有江湖人狡猾,被抓住容易连累她们。”拓跋连城一脸正色。
所以他的兄弟就没关系了是吧?果然不愧是玩弄权术的人,这算计够无情。
蓝玉撇嘴,要不是因为苏莞然,他才懒得给他挑这个梁子。
“事情已经办妥了,我是来问问你,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要让他们撤了,”蓝玉忖度片刻,看了看他,“我让他们暂时在寿山寺上待命,无心大师傅说愿意将功补过把人藏住,但寿山寺人多口杂,藏不了太久。”
“那就撤吧。”拓跋连城道。
蓝玉微愣,“……真的撤了?”
“你不是怕他们有危险?为何不撤?”拓跋连城收起名单,似笑非笑道:“不过,我想让你查一查另外一件事。”
果然,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什么事?”
“于阗奸细,”拓跋连城眼神慢慢地沉了下去,“这个时候,军队不能乱。”
蓝玉悚然,但听拓跋连城冷笑,“初出茅庐就敢往南王府跑,她只是打头阵的小虾米,背后另有高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