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死了人,终究不吉利。
公皙淑慧被这突然的意外惊得头痛,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神色似乎有些恍惚。
芸娘的尸体很快就被运出了宫,大约是要被丢到乱葬岗的,这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楚宁宫,惊扰了拓跋陵。
但拓跋陵却没有半分惊讶,只是笑了笑,招招手又抱着个美人睡了过去。
苏莞然得以留在宫中,公皙淑慧还特地给她们找了太医,取了几套衣裳换上,让采采带去废弃的宫苑住着,有其它事,明日再说。
却说那出宫的队伍,用草席卷着芸娘离开皇宫,没过多久就由禁军接手。禁军抬着芸娘,却不是往乱葬岗去,而是抬到了南王府后门。
南王府四周已经没了监视的人,那偌大的庭院后方清净无人,很快便出来两个人,看了眼芸娘,倒吸口凉气,又将人抬了进去。
人一进府,很快就被带进了卧云台,拓跋连城与蓝玉已经恭候多时。
拓跋连城看了看她身上的伤口,轻叹口气,“还好,没有致命伤,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公皙淑慧就能想出这些招数来,倒是厉害。”
蓝玉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拿出药瓶给她喂了颗丹药,却皱起眉,“幸好我早有准备。”
……
苏莞然就要出府的时候,消失不见的蓝玉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拦住了她,“慢着!”
拓跋连城见他身上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人却累得气喘吁吁,不由奇怪,“刚才不见你,去哪儿了?”
“找东西,这玩意小默没用就还给我,大概今夜可以用得着,”说着,蓝玉从袖中慢慢拿出那根银针,递个苏莞然,“记好了,这针上有毒,可以让人暂时陷入假死。”
苏莞然眼睛一亮,“真的?”
蓝玉道:“这东西稀有得很,若是今晚有意外,嫂子便以此自保,到时候我进宫去偷尸体
就好了。”
话音刚落,拓跋连城便一掌拍在他脑门上,语气阴沉,“偷什么尸体?”
“咳,我是说偷人,啊不对,救人,是救人,”蓝玉摸摸脑袋,又对拓跋连城眨眨眼睛,“不过要事成,你最好给禁军打个招呼,到时候若真的出了事,马上将人送到王府来。”
……
“没想到啊,这针竟然用在了芸娘身上,”蓝玉轻笑,“看来王妃也算过关了,只是为什么没有回王府呢?”
拓跋连城凝眉,想着苏莞然离去时信誓旦旦的模样,“她也未必安然过关,若是她,先救芸娘也未必不是可能。”
蓝玉才刚放松些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难道她被扣在宫里了?可恶啊,早知道离开的时候就该好好商量,搞得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有禁军,”拓跋连城突然道,“你在府中守好,我去找穆青松。”
“啊?现在?”
蓝玉话音未落,那人已经迫不及待,连正门都不愿意走,直接翻墙而出,倒把楼上守夜的侍卫吓了一跳。
蓝玉:“……”
拓跋连城没有骑马,而是选择步行,甚至没有点灯,踩着白雪和月色往皇宫而去。
穆青松担心宫中又溜出什么太监,决定亲自守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几乎瞬间就发现了拓跋连城。
他回头看看已经合上的宫门,背着手慢慢走过去,像是要下值一样,慢悠悠地逛到了拓跋连城面前,低声道:“王爷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我来问问宫里的情况,”拓跋连城定定地看着她,“南王妃有消息吗?”
原来是为了媳妇,穆青松还以为他是来问皇帝和太后。
略微沉吟,穆青松扫了眼空无一人的街道,轻咳道:“慈宁宫就只送出来芸娘,听说南王妃是自己请求留在宫里的,她……咳,那样子,也不敢回去不是?”
“嗯?为什么不敢回去?”拓跋连城奇怪。
穆青松脸色复杂,他是极其佩服战神南王的,但南王殿下的家事,实在是让京城里的男人都敬而远之,而今儿一看,也实在有点……
“不是我说,王爷,请恕下官僭越,”穆青松意有所指道,“这女人之间的战争,常常都围绕着男人,尤其这婆媳关系最难处。”
拓跋连城挑眉,“……你在说什么?”南王府的婆媳关系很和谐!
穆青松摸了摸鼻子,越加慎重道:“南王殿下,你不要怪我多话。我素知道殿下是个孝子,太妃对王爷可谓是情深义重,但王妃对王爷也不差啊,母、妻虽有轻重,可也不能太过偏袒。”
“……”拓跋连城嘴角一抽,“我是来问莞儿的消息。”不是来听婆媳关系的。
“哎呀王爷!”
穆青松颇有点恨铁不成钢,“末将的意思是,就算太妃是王爷的生母,但您也不能由着太妃欺负王妃啊!王妃也帮王爷立了不少功不是?”
拓跋连城越加听不懂了,漆黑的一双眸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穆青松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咳了声,嗫嚅道:“那不是,末将看王妃都被打成那个样子,那脑袋肿得跟猪头似的,几个丫头也没一个好,那叫一个惨啊!夫妻夫妻,夫得护着妻才是啊。”
拓跋连城先时没听懂,反应慢了半拍,瞪着他道:“莞儿被打了?!”
“王爷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穆青松拿手在脸上胡撸一把,“那么明显的伤口,还有女人的巴掌印,那一看就是家里出……了什么……王爷?”
穆青松惊诧地看着他,怎么说着说着,拓跋连城抖起来了。
好半晌,拓跋连城才咬牙切齿道:“你说她脸上有女人的巴掌印,还被打成了猪……肿了?”
穆青松见状,愣了愣,突然倒吸口
凉气,“怎么回事?难道王妃不是在府里受的伤?难道有外人敢对南王妃动手?!”
拓跋连城猛地甩开他的袖子,大步往回跑去,穆青松下意识想叫住他,可拓跋连城像是身后着火似的,跑得飞快,一眨眼就没影了。
王府中,蓝玉沐浴毕,正准备盖上被子睡觉,忽地,他对上了一双黑漆漆、阴测测的双眼。
“啊!”
“闭嘴!”拓跋连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嘴角死死绷着,“我问你,你为何不在宫门口等待,却要回来?”
蓝玉眨了下眼睛,“这个,当然是宫中会派人送她们回来了,我待着也无必要不是?再说这么大雪,你也得可怜可怜我啊。”
拓跋连城阴冷地笑起来,一字一顿道:“那你方才又为何下意识认定,她会平安?”
完犊子了,这家伙怕是打听到了,蓝玉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尴尬道:“自然是因为我相信嫂子了。”
“哦?”拓跋连城一怒,蓦地举起拳头,“难道不是她用自残的方式用苦肉计才能换得南王府平安!你竟然由着她胡闹!”
“别别别!”蓝玉蓦地苦了脸,捂住自己的俊脸,“打人不打脸伤人不伤心,我明日还要去见太妃呢!你敢打我,我就敢告状!”
拓跋连城动作一顿,蓝玉松口气,放下了手臂,“嫂子一意孤行,我也做不了主不是,要是我伸手去拦,那不是——嗷!你偷袭!”
毫不犹豫地一拳下去,拓跋连城从床上跳下来,揉着拳头,阴险笑道:“打人不打脸是吧?本王偏打了,这要是黑怀他们干的,我能抽地他们皮开肉绽!”
蓝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抱着被子装小媳妇,“我去,这么说老子还得感谢你?!”
“兵不厌诈,懂?哼,年轻人。”拓跋连城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蓝玉欲哭无泪,捂
着脑袋又实在不甘心,目光触及脚踏上的鞋子,冷冷一笑,抓住鞋子就往前扔了过去!
……
“嘶,好痛!轻点轻点!”
皇宫内院中,苏莞然穿着一身鹅黄绵绸睡衣,退去发饰,素净肿胀的脸火热一团,琴丫头擦药的手都不敢去碰,一边轻轻吹着一边感叹。
“王妃也太拼了,何必要打成这个样子?接下来可得好几天都不能见人了,若是被王爷知道,咱们可都得吃挂落。”
棋丫头挪动来炭炉,也忍不住道:“就是啊王妃,您也不看看,这还是冬天,若是保养不好,皮肤烂了,或是留了疤,可是一生的事了!”
“牺牲越大回报越大,戏不作真了,人家怎么会信?”苏莞然不以为然,“再说这皇宫最不缺的就是上好良药,你们看子默的毒都可以解,我脸上不会留下疤的。”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对了,这是你们可得给我瞒住了,不准告诉连城。明儿叫人送封家书回去,就说咱们在宫里多住几日,免得回去同太妃闹矛盾,他也不会多问的。”
正说着,书、画两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回身关门道:“宫门下钥了,也快熄灯了,王妃药擦好了吗?”
“好了好了,马上好!”苏莞然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还真有点疼。
书丫头往外看了一眼,拉着其他人蹲下来,压低声音问:“不过王妃,您说的那针真的有用吗?该不会一针下去就没了吧?”
“我哪知道,我又没用过,”苏莞然摸着下巴道,“不过我看蓝玉倒是信誓旦旦的,反正事已至此,咱们就死马当活马医呗。”
众人一想,也只得这样了。
更漏之声再响,外面传来了报时的鼓声,苏莞然眯了下眼睛,同琴棋书画对视一眼。
“各自睡觉,今日算是安全了,明日我们去找子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