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连城!”
豁然一声怒斥,顾闲静几乎跳了起来,一把甩开了两人的手,横眉怒目地瞪着拓跋连城。
拓跋连城浑然不觉,平静又道:“她如今病榻在卧,母妃虽然爱子,但连城,却不能忘恩负义,传出去,叫人笑话。”
“你什么意思?是说你娘忘恩负义是吗?”
顾闲静缠手指着外面,一副被激怒的样子,“她就是个奸细!那无心干什么要通风报信,还不是因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苏莞然不过是使了个苦肉计罢了!”
她气得脸色通红,始终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蓝玉连忙上去安慰,替她顺气,“太妃息怒,玉儿看王爷并不是这个意思,王爷只是感念太妃爱子心切……”
顾闲静喘着粗气,怒上眉梢,“你看看他!他已经被拿狐媚子迷了心窍了,根本不懂善恶是非!竟然去偏向一个奸细!”
奸细奸细,她口中永远都只有奸细二字。
拓跋连城深吸口气,直立起身,随即弯腰,“母妃,是孩儿失言。母妃方从山上回来,想必精神还没有恢复,不如再多休息几日,再来商量此事。”
语毕,拓跋连城忍着满腹无奈,抬步就要走出明月楼。
顾闲静怔了怔,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一把挣脱了蓝玉,力气之大,竟然让他还踉跄了两步。
“你站住!”
顾闲静猛地拽住他,“连城,你当真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那苏莞然有什么好?言心的家世、地位,难道不比她好上一万倍,你到底为什么不肯下聘,是不是因为那狐媚子对你说了什么?”
怒气有了发泄口,顾闲静言辞越加难听。
“是不是她仗着自己受了伤,就故意威胁你不让你纳言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苏莞然就是个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贱人,她挑拨我们母子关系,就是不想让王府好过
!她怎么不死在山上,她——”
“够了!”拓跋连城终于忍无可忍,脸色铁青地喝断。
顾闲静被他吓了一跳,耳朵里都在轰鸣,怔愣地呆在原地。
拓跋连城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而后抬起手,带着傻住的顾闲静坐上旁边的凳子,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母妃,莞儿什么都没有说过,就连她差点在医馆中死了,她也没有对你产生过半句怨言!她如今已是南王府的人,她对南王府再没有恶意。”
“您是修佛之人,不要妄自疾言,入了魔障。”
拓跋连城尽量放柔了声音,“叶言心的事,我们以后再说,孩儿现在另有要事,让蓝玉陪着你吧。”
他站起身,想要将苏子默的事情告诉顾闲静,可又担心顾闲静还是听不下去,不仅如此,还将事情大肆宣扬,到时候,苏子默岂有回天之地?
顾闲静傻愣着,却在拓跋连城跨出门口时再次反应了过来,错愕起身,“连城!你别走!”
拓跋连城脚步一顿,回身怅然,毕恭毕敬地行礼,“母妃,我就在王府,就在你的身边,哪里都不走……您需要静养,孩儿不便打扰,以免坏了母妃心情,孩儿告退。”
顾闲静快步上前,却被蓝玉搀住,“太妃,您太紧张了,王爷说得没错,您必须好好静养一段时间才行。”
叶言心已经在外面僵了许久,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拓跋连城竟然会对下聘之事再三婉拒推迟。
她不是已经入了王府了吗?
他不是默认了吗?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推迟?
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叶言心浑身一颤,下意识往旁边躲开,但拓跋连城却突然叫住了她,“叶言心。”
他连名带姓地喊了她的名字,叶言心不敢抬头,只将头低着,却正好看见那双紧握的、青筋暴
凸的拳头,顿时面无血色,越加往后退缩。
“表哥,怎、怎么了?”叶言心颤颤巍巍地问道。
拳头一松,拓跋连城的手突然抓住她的下巴,高高地抬了起来,叶言心惊叫一声,垫着脚,惊恐地看着他。
冰冷的面具下,那双漆黑的眸子冷到了极致,似乎要将她的血液都凝固住。
拓跋连城缓缓掀唇,声音却见沙哑,带着十足的威胁味道,“母妃近日身体抱恙,你最好不要在她耳边胡言乱语,若是母妃出了半点不测,不用叶家,本王自己,便能将你送进皇宫。”
叶言心惊恐万分,拓跋连城却又嘴角一扬,慢慢靠近她的耳边,手指沿着下巴往下,放在了纤细的脖子上,说出的话,却带着令她无法忽视的森森寒意。
“若不是那点兄妹情谊,早在当初你对本王下毒之后,本王就会要了你的命,所以你最好守点规矩,一旦这点兄妹情谊也不再了,你,也会消失,彻彻底底的……消失。”
拓跋连城松开手,拓跋连城看着骇然失色的叶言心,目光阴冷残酷,“齐嬷嬷,看好她。”
齐嬷嬷淡然点头,“是,王爷。”
昨夜若不是叶言心向顾闲静哭诉,今日顾闲静本就该静养,而不是半夜才睡,起来便要找拓跋连城说这下聘之事?
齐嬷嬷恭送拓跋连城离开,回头看着滑到地上的叶言心,不无叹息。
当初那个虽然有些娇惯,但面对顾闲静却还是大方得体真心关怀,今日再见,目下可见楚楚可怜,行事也是多失分寸。
在苏莞然重伤未愈的时候,想要趁虚而入,却不明白此刻拓跋连城心中对苏莞然既是愧疚又是怜爱,此心已寄王妃,却又怎能接纳旁人?
若是她乖觉,熬过这段时间再说下聘之事,想来并不困难。
可惜,急躁了。
明月楼中好一场言仗,而卧
云台中却是笑语连连。
苏莞然捂着伤口,笑得脸色扭曲,却叫芸娘等人看了越发合不拢嘴。
“小凝这招顺其自然可不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全了,伤敌于无形,还叫那叶言心有苦说不出,还不必传出什么善妒恶名,咱们可该学学。”
“这是巧合,迟一些晚一些可不久错过好戏了?”
小凝笑眯眯道:“那叶言心此进府第一天,聘礼都还没下呢,就这般的不自重,若不叫她知道知道妻妾孰尊,过了门不得蹬鼻子上脸啊?”
“行了,”苏莞然忍忍笑,“这事过去了就别说了,咱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何苦去招惹明月楼里的人?”
“王妃固然看淡风波,但未必旁人也是如此想,”芸娘收了笑意,却郑重道,“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叶言心昨日在城门下求情入府,多少人看着?她一个大家小姐难道不知这样丢人又丢份?”
琴丫头也点头,“就是就是,她分明就是故意为之,寻了噱头,人们才会广传于口。王府看重脸皮,太妃更是拉不下脸来,自然不得不接受她。”
“这叶言心,心机深着呢。”小凝下了总结。
苏莞然何尝不知道她心机深沉,那仇恨的眼神,她可是过目难忘,若是可以,她自然想办法将人送出府去,可叶言心昨日攻她不备,又进了明月楼,她根本无处下手。
只能等见招拆招了。
“叶言心只要不来卧云台生事,本王妃也懒得计较,”苏莞然站起身,冷冷笑道,“可若是她到卧云台来兴风作浪,我这‘苏疯子’必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互相看看,皆放下了心。
看来今日在书房撞见了那场面,咱们王妃心中多少还是生出了点嫉妒嘛,瞧这态度,比昨日可变得太多了,都带了攻击性了。
及至傍晚,书丫头从外面带了消
息,说是明月楼里又出了好大的乱子,蓝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顾闲静安抚睡下。
叶言心也被重新安排到了偏房,终究没有在明月楼长住,想来那乱子多半就是为了她而出的,叫小凝又高兴了大半场。
苏莞然却一语不发地坐了良久,直到拓跋连城来寻她,才终于从那躺椅上站起来活动。
拓跋连城昨夜并没睡好,今日又逢叶言心那事,心情本就不佳,偏偏黑怀还传了个不好的消息过来,更叫他看起来越发阴沉。
“翰墨医馆关门了,”拓跋连城靠在亭边皱眉,“他们走得倒是利索,就连王府的侍卫都被甩开了,一路出了城门,不知去往何处。”
这本是苏莞然去书房要找他商量的事,没想到现在却是拓跋连城主动到卧云台来找说了。
苏莞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拓跋连城将此事拿到她的面前摊开,她还是有些紧张。
“翰墨医馆的人,我并不认识,倒是和芸娘似有交好。芸娘本是宫里的人,我想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得比我清楚。”
既然都知道了苏子默的事情,那芸娘的事想来更加不用她解释了。
拓跋连城失笑,“你怕我怀疑你?”
苏莞然斟酌了一下,“你就是不怀疑我,也要怀疑我身边的人。”
拓跋连城看着新发荷叶沉吟,忽然问道:“芸娘此人,你怎么看?”
池塘中青叶田田片片,荷叶大过银盘,葱绿不绝,迎着春日晚霞波澜起伏,犹如浪潮汹涌,平生宁静淡然之意。
苏莞然放松下来,“芸娘对我不错,也替我遮掩过一些事,我本以为太后派她来监视我,其心必然忠贞坚定,但近日她却对我的事情少有过问,态度十分暧昧。”
“因为忠贞者痴愚,而识时务者为俊杰。”
拓跋连城似笑非笑道,“而要在南王府如鱼得水,痴愚者何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