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速度!”拓跋连城冷道。
黑怀往后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过来,似笑非笑地加快了步伐,于是乎,两人和叶言心的距离拉得越加远了。
等到了那座威仪赫赫的南王府,门口早有侍卫排开一条宽阔的大道,迎亲队伍也松快了很多,苏莞然长长地呼出口气。
“落轿!”
拓跋连城下马,按例来到轿子前伸手扶人下轿,抓住了那纤细的手。
不想苏莞然在花轿坐得太久,那身衣服又委实重的要命,一出花轿,腿脚竟而一麻,双膝蓦地软了,控制不住地向前跪去。
芸娘在旁倒吸口凉气,却见拓跋连城手臂一伸,不动声色地将人稳稳抓住,看起来就好像是两只手在迎接新娘下轿,将险些出丑的场面掐灭了萌芽之中。
“怎么了?”拓跋连城挑眉。
“脚麻,”苏莞然瞪了她一眼,无意透出一股娇嗔之意,“都怪你,买这么重的嫁衣,我头都快压扁了!”
拓跋连城失笑,将人牵出来,便往王府里走,压低声音道:“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苏莞然冷笑,“分明就是你南王府的脸面吧!”
“这么说也可以,不过……”拓跋连城侧头,阴沉的面具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目光定在她的脸上,“这南王府,从今以后也是你的家了。”
苏莞然不置可否,这南王府顶多算她一个暂居地,她早就打定主意,等事情完了,她就带着苏子默远走高飞。
拓跋连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瞳眸露出几分戏谑的深意,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早就警告过她,这南王府进来容易,要出去,可比登天还难。
想走,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南王府中,太妃顾闲静已着礼服坐在了厅堂,她扫了眼两边布置得格外红火奢华的装饰,心中略有些奇怪。
虽说总要做个样子给宫里那两
位看,但拓跋连城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竟做得轰动全城,就不怕过犹不及吗?
不过,她的儿子向来有自己的主意,顾闲静从来也不多问,只怕自己无知,坏了他的事。
想来这也是故意营造的假象,顾闲静如此想,脸上也慢慢堆积上了笑容,眼中却是一片冰冷,隐隐还透出些许烦恼。
无论如何,总要将面子给足了,才不叫宫里两位给她的儿子挑麻烦。
沉思间,蓦见两旁拥挤的丫鬟和宾客伸长了脖子,红绸扎好的牌匾下,主婚人大笑道:“新娘子到了!”
话音未落,顾闲静便看见拓跋连城带着一个灵秀惊艳的女郎走了进来,刹那入眼,便是顾闲静曾在宫中看尽多少美人,也忍不住怔了怔。
她曾也觉得苏莞然是个漂亮女儿,就算赐婚那日衣着淡雅朴素,也难掩清丽颜色,不想如今一打扮,便是宫里头的娘娘也未必及得上。
美则美矣,可惜品行不好。
顾闲静忽地想起她那“疯癫”之名,还有与公皙淑慧互通有无之事,顿觉苏莞然再美,也难入心了,只有一股不屑之意。
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儿媳。
自古婆媳关系最难相处,顾闲静爱子深切,多年来与拓跋连城相依为命,几乎整颗心里都放着的是拓跋连城,而今又出现一个女人要与他争人,没准还要算计自己的儿子,她是决计不会心情好的。
苏莞然对上顾闲静的双眼,顾闲静虽然在笑,但那股不满还是明确地传到了她的心里。
拓跋连城不觉,冰冷的面具遮住了他的整张脸,表情是喜是悲无人可查,只有勾起的嘴角,叫人猜测他的心里多半也是开心的。
不过,赴宴的宾客多少也觉得,那份开心说不定是伪装出来的。
主婚人倒是兴致高昂,正大喊道:“新娘抬步迈正门,喜迎五福入
高堂,请——”
“圣旨到!”
蓦然,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吉时。
“圣旨到!”
宫中太监迈着缓慢地步伐走了进来,手中抬着明黄圣旨,身后跟着两名随从,手上拿着各拿着一方卷轴。
来者不善。
就在太监进门的同时,顾闲静、苏莞然、拓跋连城三人几乎是同时在脑海中闪过了这句话,但三人却都没有说话,随同众人一起静默站里,正欲行礼。
“诶,王爷今日大喜,皇上特别说过,就不用行礼了,站着领旨便可,”太监笑呵呵地站在中间,“王爷请。”
既如此,拓跋连城也懒得下跪,当即拱手抱拳道:“那就请公公速速宣旨,免得耽误了吉时,误了吉祥。”
太假一怔,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宣旨多年,从来都只有他催别人的份,没成想今日反而被人催促了一番。
不过,谁让人家是南王呢?
太监讪笑,也不好多说什么,却将方才这句话记得极牢,暗暗打定主意,回到皇宫后,必定要向拓跋陵告上一状,将南王这“怠慢轻忽”的样子一五一十告诉皇上。
他看了看这南王府的宾客,见他们也没说话,气氛变得过于沉静诡异了,心下奇怪,却没有再多耽搁,当即将圣旨拿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念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南王拓跋连城与苏府七女苏莞然喜结良缘,共侍太妃,朕政务繁忙,无暇亲临,特以两幅绝世墨宝赠予南王,以示朕恭贺之意,钦此!”
太监念完,便叫人将两个卷轴呈上来,正要打开。
苏莞然心情复杂,这两幅画多半就是苏子默的“贺礼”,但是这“贺礼”却未必带着喜庆,有拓跋陵和公皙淑慧在身后动作,他便是又千般祝愿怜惜,却又要如何表达?
苏莞然看向了拓跋连城,拓跋连城却没说话,只是扶着她的
手轻轻捏了一下。
拓跋陵安心要在此时给他不快,这两幅画是必定要打开的,他也不能拒绝了拓跋陵的“好意”。
画卷慢慢打开,太监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冷冽,看好戏的戏谑味道极其浓烈,众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就在这时,那太监打开画轴的手蓦地一松,工笔细作顿是摊开在了众人面前。
画轴垂下的一刻,里面的字也即刻露了出来,满堂哗然,顾闲静捏着佛珠的手指骤然收紧,脸色大为不善。
画上之图,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城池几重,波澜壮阔,却杳无人烟,更有战死将士横躺城外,落名——长烟落日孤城闭。
在婚宴之上送这等不祥之物,岂非诅咒?
拓跋连城名中带“城”,拓跋陵却偏偏送了一副“孤城闭”而来,岂不是摆明了辱骂拓跋连城姻亲不良、冲煞带苦?
顾闲静蹭地站了起来,几乎暴怒,却见拓跋连城猛地回头,凝重地看着她。
顾闲静眼睛一红,又不得不坐了回去,那太监看了看她,即刻便高高地挑起了下巴,带着十足恶意的问拓跋连城,“王爷以为此画如何?”
苏莞然明显感觉到了手上的力道家中,拓跋连城在奋力压制着怒气,惯常阴冷的脸上却扬起了一丝笑容,“皇兄送来的贺礼,自然是极好的,如此大气磅礴,不愧是皇室风范。”
这赤裸裸的反讽,叫太监眉间一蹙,他看了看那幅画,也有些讪讪,在别人的婚礼上送这种东西,的确也过于小气了些。
不过,他可不能表现出来,想起公皙淑慧的托付,太监又将目光投注在了苏莞然身上,轻笑道:“那不知王妃娘娘可喜欢这幅画?”
顾闲静冰冷的目光蓦地刺向了苏莞然,但比起方才的紧张,苏莞然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沉静,拓跋连城奇怪地看着她,提醒道:
“莞儿,公公在问你话。”
苏莞然好似大梦初醒,微微低头,有些羞涩道:“王爷的意思,自然就是臣妾的意思,只是臣妾好奇,那另一张画上,画的是什么?”
她看了眼拓跋连城,淡淡笑道:“成双成对的贺礼,自然都打开才能说到底有多好,不是?”
拓跋连城调了下眉头,看着她眼中的狡黠意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的也是,那就请公公将另一幅画打开吧。”
“不是吧?”当即有人道:“这第一幅已经是……第二幅还能怎么着?”
“是啊,这王妃娘娘未免也太不会看人脸色了。”
“就是,到底是庶女,不似嫡女那般知书达理,南王殿下竟然娶了这么个女子,啧。”
那纷纷议论声叫顾闲静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忍不住道:“拜天地的吉时已到,这贺礼开一份足矣,另一份留到你们房中再看便是,连城,王妃,你们还是先拜天地吧。”
“别啊,”那太监轻笑,伸手叫人将另一幅卷轴也打开,“太妃娘娘,这可是皇上赐的贺礼,今儿又是大好的日子,众人都在此共襄盛举,太妃娘娘何必阻了大家的兴致呢?”
大家有没有兴致苏莞然不知道,但苏莞然的确是挺有兴致的,他甚至还偷偷对拓跋连城咬耳朵。
“有好戏看了。”
拓跋连城不以为意,“别是看我的好戏就行。”
苏莞然失笑,“等着吧。”这可是苏子默的贺礼,她怎么忘了,子默虽然病弱,却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
她相信他。
太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众人心情沉重地看着另一幅逐渐打开的卷轴,就在那画卷打开的瞬间,众人却再度吃惊,惊愣地看着它。
拓跋连城目光一凝,亦有些发怔,却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身边的苏莞然大声笑开,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喜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