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凝手中的水盆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芸娘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被、被你折、折腾?”
“小凝?”苏莞然大惑不解地捡起水盆,担忧道:“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了这是?”
小凝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小姐,你,真行啊。”
苏莞然:“?”
“苏莞然!”拓跋连城额上青筋一跳,翻身下床,伸手抚了抚额,“你别乱说话,更衣洗漱,咱们吃完饭回府。”
苏莞然本想反驳一句“谁乱说话了”,但看里面几个人都是神色古怪,不知为何,也有点讪讪,恹恹闭了嘴,伸手揉了下自己的痒痒肉。
“行吧,”她道,“芸娘,给我找件宽大的衣服,昨儿手抓的太用力了。”
正要踏进门的芸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苏莞然。
苏莞然吓得大叫,“诶?这是怎么了?芸娘你没事行这么大礼干什么啊?咱院里没这个习俗啊!”
拓跋连城捂脸,面无表情地倒回了床上,瞪着床顶上金凤穿云花纹,听着耳边夹杂着尴尬笑声的“小姐真是不简单啊哈哈哈哈”,深深地、沉沉地叹了口气。
苏莞然清早起来便是一头雾水,也不知几个人在尴尬些什么,不就是在一间房子里休息吗?他们可是名义上的夫妻,况且昨儿也见过,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苏莞然也就不想了,将心神放在了正午的饭桌上。
今日正午的离别宴没有董霓云和苏金玉,苏安和陪着拓跋连城终于正正经经地说了一回话,才终于像是女婿回门老丈陪聊的样子。
苏莞然默默吃饭,偶尔应付两句,下席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苏莞然才在门口停住,转身对苏安和道:“那日我在书房说的话,苏大人请谨慎考虑。”
苏安和笑了笑,“放心吧莞儿,为父今后不会让人下绊子的。”
看来还是没有放弃他的仕途之心,苏莞然见状,也不想多说什么了,福了福身,便上了马车。
拓跋连城点了点头,也翻身上马,一行人渐行渐远,苏安和的笑容才敛了下来,转身走进府中,来到了雨桐居。
雨桐居门口的下人躬身颔首,似乎有些害怕此刻的他,道:“老爷。”
“那两个贱人怎么样了?”苏安和问。
“三小姐怕是快不行了,大夫人求了我们几次请府医来相看,”下人抬了抬头,“老爷,您看这……”
“看什么看?”苏安和眼中闪过恨意,“她败坏本官名誉,令本官收进嘲讽,死了最好!至于董霓云……”
回门的队伍穿过长街,引人注目。
黑怀已经在南王府的门口恭候多时,他的脸色似乎有些沉重,拓跋连城才一下马,他便上前来附耳说了一句什么。
拓跋连城脸色随即也变得不善,“消息可属实?”
“是后面来的消息,多半不假,”黑化轻声道,“王爷,咱们怎么办?”
拓跋连城沉默,苏莞然正巧从马车里走下来,见他目光凝重,唇线紧抿,下意识想问发生了什么,转眼又敛了想法,“王爷若是有事,自去忙吧,莞儿去向太妃回礼后,自己回卧云台即可。”
拓跋连城看看她,摇了摇头,“不必,一起走吧,你不是说了有问题想要问我?”
苏莞然沉吟片刻,也点了点头,转身对小凝道:“苏大人给我带了些东西,你把它们先送回卧云台,直接收进库房,清点清楚入账。”
吩咐完了,苏莞然这才抬头,看着这南王府阔气的门楣,心觉疲累,迈了进去。
入了正门,过游廊,将到明月楼的时候,苏莞然停下脚步,看向拓跋连城。拓跋连城走在前方,却好像背后生了双眼睛,苏莞然那一停,他也随之停下了。
“你想问什么?”拓跋连城转身看
着她。
苏莞然侧头,望着前方的走廊,明月楼高大的屋檐下挂着一盏大红灯笼,如今还是白日的,灯笼不曾点亮,显得有些寥落。
顾闲静不允许苏莞然夜里出来混走,防她就像防贼一般,拓跋连城没有对此提出异议,可见他的心中,她怕是仍如他们初见时那样,被他当成了贼。
他们都戒备着自己。
苏莞然叹口气,对这个事实无来由地感觉到了一阵心累,就连问拓跋连城的话都有些没力气,“你为什么要陪我回门?”
就是这个问题,在苏府,她担心有人会听见,会传至苏安和或是董霓云的耳中。
她在苏府过得不好,受尽鄙夷,虽然她面上不显,心中却一天比一天压抑,所以这次回门,她并不想让人觉得自己仍旧过得不好,不想让仇者快。
拓跋连城好似有些惊讶,转而又是不以为意,似乎这个问题不值得一问,抑或没有回答的价值。
但他既允诺了认真回答,不会推诿,自然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刁难苏莞然,所以他道:“夫妻回门,岂非人之常情?”
“只为了人之常情?”苏莞然好笑道:“你为为了‘人之常情’而动作,那你为什么又要在苏家维护我?”
拓跋连城皱眉,盯着苏莞然瞧了半晌,心情渐渐沉重起来,“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苏莞然偏过头,心中微冷。
“你是南王妃,这件事我在苏府就已经说过,”拓跋连城沉声道,“你是我的娘子,夫妇一体,只要走出南王府,你就必须时时刻刻记住这一点。”
苏莞然心中一动,目光拉回到了拓跋连城的身上。
拓跋连城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苏莞然,你是我的王妃,我是你的夫君,你我本该就是孟焦不离,无论你我是否名副其实,外人岂有对你我置喙的资格?”
孟焦不离……
苏莞然怔住,拓
跋连城忽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声音蓦然一冷,“苏莞然,你有将自己当成南王妃看待吗?”
“我……”苏莞然欲言又止,她无法否认,打心底而言,她仍旧将自己与南王府分隔开来。
顾闲静、拓跋连城,与她,在她的心中,始终都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即便拓跋连城不陪他回门她也不介意,所以她从没真心期望过拓跋连城会维护自己。
她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人。
苏莞然微微蹙眉,看着自己的手腕,拓跋连城握得很紧,似乎很是生气,但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拓跋连城难道不明白吗?
她心里即便如此想,也是理所当然,他为什么要生气,苏莞然抬起头,也想理直气壮地回瞪拓跋连城,眼神却透露出几分心虚。
他,真的将我当成妻子看待吗?
苏莞然心跳忍不住加快,倔强的小脸却维持着怔然与迷惑,好似对他的话感到难以理解,不曾半分动容。
许久,苏莞然终于想好了该怎么回答时,正要说话,拓跋连城却蓦地松手,有些失望地转身,“随便你吧。”
苏莞然心里咯噔一声,莫名有些慌乱,伸手去抓他的衣袖,眼角余光一闪,却见明月楼的嬷嬷大步走了过来。
“王爷,王妃,”齐嬷嬷来到两人面前,福身道,“太妃娘娘有令,今日请王爷王妃速至明月楼,有要是相商。”
“嗯。”
拓跋连城神色不动,阴冷的面具盖住了他薄怒的神情,他扫了苏莞然一眼,率先离开了走廊。
苏莞然收敛心神,对着嬷嬷轻笑,“刘嬷嬷是吗?上次未曾好好拜见嬷嬷,让嬷嬷见笑了。”
“哪里,”齐嬷嬷倒是很喜欢苏莞然,她日日伴着顾闲静,自然知道顾闲静对苏莞然的态度,但她心眼却比顾闲静清明,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人,“王妃请。”
芸娘看了眼齐嬷嬷,默默低
头跟了上去。她在宫中见惯了捧高踩低,像齐嬷嬷这种对处于劣势之人仍旧是温和相待的人,实则比顾闲静要麻烦得多。
好在目前看来,齐嬷嬷对她们并没有太大的敌意。
入了明月楼,拓跋连城与顾闲静同坐软榻,看似相谈甚欢,苏莞然犹豫了一下,在稍远的凳子上坐下,等着两人说完话。
顾闲静这厢问起了苏府,拓跋连城并没有说太多,只是提点了几句苏府一切安好,将来不会随便到南王府打扰便是。
顾闲静这才安心,她扫了眼苏莞然,见她端坐不动,脸上似乎有些走神,并无半点难过和尴尬,心下冷哼,大声道:“见了我竟不知道行礼,让你坐了吗?没规矩。”
苏莞然被芸娘碰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闲静是在同她说话,忙起身笑道:“方才见母妃与王爷相谈甚欢,莞儿不忍打扰母妃的兴致,故不曾开口说话。母妃放心,下次莞儿进明月楼,一定先行向母妃行礼谈天。”
芸娘伸手对着她的腰一阵猛戳,然而已经晚了。
顾闲静本就对她不满,这会听她话中的意思,倒是有意与自己争执,顿时大好心情都一扫而光。
“苏莞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莞然一愣,她怎么了?她不过就是实话实说啊?这又哪里惹到顾闲静了?苏莞然莫名其妙地看向拓跋连城,拓跋连城似乎也不解地回望。
芸娘见状不妙,赶紧开口道:“太妃恕罪,今日王妃从苏府回来,离别双亲,心中实在难过,精神略有些恍惚,还望太妃见谅。”
“怎么,我南王府委屈她了?”顾闲静不仅没体谅,反而更加生气,“她要是觉得苏府好,就滚回她的苏府!还来我南王府干什么?!”
苏莞然拳头一紧,豁然抬头,眸中冷意挣扎欲出。
她本来就是个疯子,要她委曲求全,一时可以,一世?做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