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弘历源源不断的话语,皇帝忽然间凝眸看过来:“你连一声母后都不肯叫,怎的现在对皇后如此体贴?”
弘历被问得一愣:“这,这跟我叫皇后娘娘什么,有关系吗?”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抓了抓手背:“皇后娘娘对我好,现在她碰到麻烦,我能帮忙,不就顺手帮了,还要什么理由吗?”
雍正盯着弘历的眼睛,见他并没说假话,忽地冷嗤一声:“哼,她也不需要你这般殷勤!”
说完,皇帝大踏步往前走,好像怕弘历跟上来似的,还补上一句:“你回自己毓庆宫去,既然皇后身体不适,你这段时间也不许去椒房宫了!”
回到毓庆宫之后,弘历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把这话给常宁他们说了一遍之后,常宁和福全都完全不懂,唯有隆禧笑了。
“你父皇这是吃醋了。”
弘历坐在chuáng边,跟雪狮子排排坐:“吃醋?”
这个词无论怎么听,都跟他父皇那张吓死人的脸放不到一起啊?
雪狮子却抬了抬自己的前爪,声调十分肯定:“别的我不知道,单单从你说十四和老四的关系上来说,就知道太后是向着小儿子的,那你父皇心里面觉得被亏待了,也是正常。就在这个时候,你小子还一直在他面前表现你对皇后多好,这不是让他更难过了吗?”
常宁和福全也回过味来,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个原因!弘历,你可真够厉害,能让你父皇吃你的醋了!”
弘历挠挠头,两手一摊:“好吧,既然有些人连自己老婆的醋都要吃,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看到弘历这副模样,常宁和福全笑个不住,甚至福全gān脆笑得打起滚来。
隆禧也忍俊不禁:“不过,既然你父皇说了,那这段时间,你也不要去别的地方,就在毓庆宫好好呆着吧。”
原本弘历以为,他的安生日子能够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平静的日子结束得那么突然。
傍晚时分,宫中忽然传来巨大的钟声。
所有人都第一时间跪了下来,口中哀呼不止。
弘历和弘昼正在下棋,弘昼慢了一步,也紧接着拉了弘历一把:“四哥,快跟我去慈宁宫!”
弘历被弘昼拉着一路狂奔,在半路上,弘昼断断续续跟弘历说了这钟声代表了太后薨逝,他却不肯信:“怎么可能,几天之前,太后娘娘还叫我去侍疾呢?我那时候见到太后娘娘,她jīng神还不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
但再多的不信,在到达慈宁宫、见到满目的白纱之后,也渐渐消失。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放慢了步子,安安静静往里面走。
每走一步,就能见到一个泪流满面的宫人。
渐渐的,越往里面走,看到的人也就越面熟:裕嫔、齐妃、熹妃、皇后……
皇帝。
雍正脸色铁青,站在太后chuáng边,手还握着太后的手,然而他另外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却抖得厉害,弘历分明看到太后眼睛紧闭,面色却枯槁无比,在短短几天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弘昼带着跪下来的,等到意识回笼,皇帝已然放开了手,只给众人留下来一个背影。
“自今日起,全国给太后服丧三年!后宫中三月不许见歌舞,违者一律处斩!”
皇帝发下号令之后,则是按部就班的服丧礼仪,莫说弘历弘昼这样十一二岁的皇子,就连弘昼都被换了一身白抱过来,磕了响头才回去。
弘历在灵堂之上,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眼前的一切全都是没有见过的东西,但是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而这种感觉,越要深究,他就越难受,最后甚至呕吐了起来!
“弘历,弘历!”
“四哥!”
一众人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迷迷糊糊中,弘历被人七手八脚扶起来,被人喂了水和药之后,弘历感觉到自己被扶到chuáng上躺下。渐渐的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很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子十分轻盈,无论想去哪里,都是意念一动,就能够轻飘飘地飘过去,而飘着飘着,他发现面前的情形和在慈宁宫很像。
也是飘dàng的白纱、悲伤的哭泣。
人们聚集在一起,看不见脸。
弘历本能地飘向人群,却又有一个直觉告诉他别过去,但他还是看见了人们的脸。
那是……他爸爸的脸。
爸爸为什么眼睛红了?
爷爷奶奶为什么在哭?
许许多多的疑问凝聚在一起,弘历慢慢移动视线,看向中间处白色相框里面的照片。
那是个八岁孩子的脸,笑容十分灿烂,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只和他对视一眼,就能被这孩子俘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