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待阮玲馥离去,北堂墨转头便见叶绮罗目光落于自己颈脖上的白牙坠,心下一沉,余光瞟过浴池中受阮玲馥指示紧盯自己的阮玲玉,拉起叶绮罗便往内阁走。
“走走走!换衣服去!”
叶绮罗抬眸看了眼神色匆忙的北堂墨,斜眸望向阮玲玉,两人视线不期而遇,阮玲玉浑身一颤,握紧了泡在水中的十指。
上次分社内她与家姐所见至今历历在目,关于长氏,她虽知晓不多,但当年长氏之祸涉及燎原风氏及阮氏祖先。
如此内外通敌、亵渎祖先,对于向来极重忠诚与礼敬的千机阁而言,自是罪不可赦。
虽说楚潇潇死得离奇,可眼下分社由叶绮罗暂管,没有真凭实据前家姐自不能贸然处置叶绮罗,毕竟叶绮罗已是长氏最后血脉。
思绪间阮玲玉闻得内阁关门声,抬眸望了眼紧闭的门扉,眼珠一转,翻身双手撑在浴池边,屏气凝神静听屋内动向。
屋内北堂墨坐在圆桌旁,手里端着方才进屋后倒好的新茶,轻呡一口,末了就着茶杯遮挡偷瞄了两眼整理旗袍的叶绮罗。
寻着叶绮罗举手投足间异于往常的魅惑与香味,不经想起阮玲馥等人的异常,以及叶绮罗觅得白牙坠时眸中暗藏的警觉。
如似一身二魂,像极了进入北堂墨身体的自己,虽是同身但不同性,难不成叶绮罗跟自己与帝梓潇一样,也是位穿越者?
沉思间北堂墨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抬头撞上叶绮罗拿着旗袍一步跨向自己,怵得险些打翻了手中茶杯。
茶杯晃荡溅起一桌水渍,反射出北堂墨面上惊慌,落入叶绮罗眸中,勾勒叶绮罗嘴角处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庄主,好像很怕我?”
“我...”
...我tm不是怕!
...我是见你就瘆得慌!连沉睡的鸡皮疙瘩都撒欢儿狂浪了!
北堂墨心下嘀咕,面上故作镇定的放好茶杯,抬头望向叶绮罗,咧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怎么会呢?思忆生得这般貌美,我还想着给你保个媒呢!”
说话间北堂墨还不忘朝叶绮罗竖起两个大拇指,叶绮罗见此垂首浅笑,抬眸就着将旗袍递给北堂墨的间隙,凑近北堂墨耳边道。
“既如此,思忆刚好有个媒想让庄主说说,不知庄主可愿意?”
“啊?”
北堂墨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叶绮罗,寻着叶绮罗眸中深邃,一感叶绮罗近身间更加浓郁的香味,右眼猛地一跳,一把接过叶绮罗手中旗袍,往后仰了仰身道。
“谁...谁啊!你说来听听!”
叶绮罗擒着北堂墨面上惊慌,红唇一勾似笑非笑,低眸迎上北堂墨闪躲的目光,启齿一字一字荡击北堂墨思绪。
“灵主苍穹”
“卧槽!”
北堂墨一蹦而起撞翻椅子荡出闷响,促使北堂墨抬眸一盯叶绮罗,眯了眯眼,扬眉暗道。
...好家伙!目光不错啊!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直言不讳!
...同她抢兔子!简直兔可忍!狍不可忍!
不过北堂墨转念想来,叶绮罗会设局诱惑她身边的人,难不成是因为苍穹的关系?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有些难办了。
毕竟兔子对她而言是唯一不可退让的条件,由此北堂墨低眸看了眼手中旗袍,既然这话题没法聊,那就换个话题继续切入正题。
心下打定主意的北堂墨一抖手中旗袍,装模作样的搭在身上比划了番,抬头看向静候一旁的叶绮罗。
“长姑娘,手工活不错呀!”
叶绮罗闻言浅笑,抬手就着北堂墨摆弄旗袍的动作,指尖覆上北堂墨的肩膀,贴近北堂墨后背道。
“庄主谬赞了,不如我替庄主换上试试?”
耳边嵌着寒意的呼吸染上北堂墨面颊,渗得北堂墨浑身一僵,生出一种骑虎难下的焦灼感,下意识转头望向身后的叶绮罗。
“...好”
叶绮罗得令揭起旗袍便开始为北堂墨换衣,北堂墨寻着叶绮罗面上认真,琢磨起自己的小心思。
半晌,北堂墨低头见由着叶绮罗服侍换上的玄色旗袍,一针一线工整精致似量身定做,其上暗纹栩栩如生实乃佳品。
北堂墨眼珠一转,牵引上楚潇潇,脱口赞道。
“长姑娘针线巧夺天工,看来楚社长没少教你手工活啊!”
叶绮罗抬眸瞅了眼北堂墨,借着给北堂墨整理肩胛,手轻覆北堂墨右肩后方,烙印同时偏头看向北堂墨,不动声色道。
“主要是庄主奇思妙想”
“...呵...呵呵”
北堂墨尬笑两声,这那是她奇思妙想,不过是借先人智慧,现拿现用,故而抬手不好意思的扣了扣额角。
叶绮罗见此余光擒着北堂墨右肩上即将成型的印记,沉眸凝盯北堂墨,继续转移北堂墨注意力道。
“话说庄主这服饰,思忆甚是少见,不知庄主如何想出来的呢?”
“我这...这...”
这可真是怕啥来啥,北堂墨低眸想了会儿,抬眸回望叶绮罗,寻得叶绮罗眸中好奇,琢磨着叶绮罗应该很少离开穹川,那她以北昭风俗为借口,大体能蒙混过关。
“咱们北昭特色百花齐放,如今这旗袍不过是其中了了,不足为提,呵呵...不足为提...”
“看样子庄主不仅武学造诣颇深,连北昭文化都了如指掌,不愧是北昭北堂世子啊!”
言语间叶绮罗对上北堂墨看来的目光,见北堂墨眉宇神情始终无异,念及数百年前同样不自知的兰甯,嘴角笑意随思绪逐渐加深。
这银狐一族与她修罗虽不同宗,但幻术却是各生千秋,正因如此幻术下衍生的阴阳铭印,才不会被银狐一族轻易察觉。
从而导致千昱月至死都不知自己究竟因何而死,只不过这次她除了阴阳铭印还给落了道释魂咒。
此咒算是她给庆毓光送上的一份生死大礼,只要庆毓光对她别无二心,她不会以释魂咒利用北堂墨杀了庆毓光。
可若是庆毓光背叛自己,即便她死了,这世间会用幻术杀人的除了她修罗,便是北堂墨所属银狐一脉。
由此叶绮罗收回落于北堂墨右肩的手掌,看向北堂墨,接应北堂弈所言前尘,故意感叹道。
“怪不得南祁庆将军会如此喜欢庄主你”
“啊?!”
北堂墨神情一愣,偏头朝叶绮罗眨了眨眼,本能脱口而出。
“放屁!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对!太阳就是两边出,都不可能!”
“是吗?”
“当然是咯!”
叶绮罗闻言不作回应,瞧北堂墨说完后又肯定的点点头,心觉好笑,庆毓光当然不会喜欢你,他喜欢的是你身体里另外一个北堂墨。
可惜那北堂墨不懂庆毓光的良苦用心,庆毓光忍痛废掉北堂墨,亦是于夹缝中生存的庆毓光保住北堂墨的唯一办法。
奈何天道无情人心难测,有时候你以为的倾尽全力,你以为的用情至深,到头来或许不过是徒增仇恨。
叶绮罗由着思绪瞟过北堂墨肩上的释魂咒,想起自己方才所言苍穹时北堂墨的反常,转眸看向北堂墨。
“那庄主现在是喜欢...”
迟语间叶绮罗故意掩去“苍穹”二字,仅是口型吐露,落入北堂墨眼中一清二楚,引得北堂墨眉峰一蹙。
她没忘记叶绮罗提及苍穹时眸中的坚定,那种坚定并非爱慕,而是一种她看不真切的恨意,令北堂墨心底甚是不安。
眼下叶绮罗将话题再次绕回,无非是想提醒自己之前所言,她若以私心回应怕有不妥,只得借住昆仑台上的白月光,启齿道。
“那...那灵主已经有未婚妻了!”
末了北堂墨唯恐叶绮罗再言,毕竟就这一会儿功夫,北堂墨已能感受到自己被叶绮罗智商碾压的对话方式。
无论她如何引到楚潇潇身上,叶绮罗总能绕着弯子拐回来,未免叶绮罗话题更深入苍穹,北堂墨再声补充道。
“所以你就别想了!他不会喜欢你的!”
话音刚落,北堂墨便闻得一阵不以为然的笑音,转头果见叶绮罗嘴角上扬,眸光深邃的看着自己。
那眸中暗藏的轻视,直让北堂墨甚觉不爽同时耳边落入叶绮罗意味深长的质问。
“谁,知道呢?”
叶绮罗寻着北堂墨眉宇间被自己挑起的忧虑,她可一点儿都不怕北堂墨发现自己的身份,毕竟北堂墨眼下还未被唤醒银狐之力。
同样即便苍穹亲临,只要苍穹未入化境,一样不是她的对手,当然若能因此让苍穹提前出招,正合她意。
她如今归来便是复仇,数百年前千昱月所种下的一切因,都将由其子孙十倍奉还于她,不差一分一毫。
思已至此,叶绮罗扬眉挑眸朝北堂墨跨前一步,愣得北堂墨随之往后一退。
一进一退间直至北堂墨靠上圆桌退无可退,叶绮罗方才停下脚步,双手搭上北堂墨身体两侧桌面,俯身凑近北堂墨。
“庄主!”
北堂墨闻声迎上叶绮罗眸中暗讽,启齿一颤。
“你...”
“我听闻当初庆大将军与庄主一纸婚书两国芥蒂,眼下不也娶了南祁长公主南昭然吗?”
话语同时北堂墨心下一沉,脑中浮现当初为救她与苍穹献上自己的南昭然和死去的南宇湘,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拳,促使叶绮罗敛眸一笑再声缓缓道。
“这男人心啊,一点儿不差于女人的海底针,权力金钱美人皆是诱惑,大千世界七情六欲无孔不入,庄主又有几分把握?”
“我...”
若说之前叶绮罗提及苍穹,北堂墨是单纯因为吃醋而维护,眼下这声“诱惑”,却让北堂墨忽然没了底气。
世事诸事唯心难辨,自古天作困境尤为可破,人心布局九死一生,而人心皆由欲望所控,孰是、孰非、孰能定夺。
如今她连苍穹为何反常都不得而知,又何来把握之缪言,沉思间北堂墨咬牙不语,叶绮罗却乐得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