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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这样一来,卫潇的衣摆便落进了眼里,细丝红袍上突兀地沾着小片灰尘,他并未多想,循着本能蹲下身,用gān净的手背为卫潇掸去沉污。

  他的视野里是黑土朱袍,卫潇却与千军万马乍然直面,除了距他最近的一位少年,其余士兵或惊异不解或面露担忧。

  然而卫潇并无半分闪躲之意,当即望向军队中,面色最难看的一名,分明没什么表情,却好似挑衅。

  等周狱起身了,他又敛起视线,轻声道,“将军,该启程了。”

  卫潇驾战马,周狱则退而求其次,“抢”了身后少年将官的宝驹,让其与他人共乘。

  周狱号令回程,将士们欢呼着此战大捷,千骑万蹄踏出尘雾,几乎遮蔽了卫潇的视线。

  但他并不嫌恶,昏huáng浓烟恰到好处地遮挡了上城的一切痕迹,他只管往前走,再不要回头。

  等军队行至林间,空气净了,马蹄声也弱了,他看着挺在马背上的周狱。

  “将军,最终的谈判结果如何?”

  “我将老师下令新修的一、二道截断,供中城以外运输,上城运输只留主道。”周狱四指并直又绕了一圈缰绳攥稳,“那是老师为我所铸,不同外人共享。”

  他的马稍矮些,卫潇笑着伸脚,鞋尖轻踢周狱大腿,不似恼,更似玩闹,“怎的就成了为你而修?我是为了我大崇子民。”

  两人在队伍最前方,一举一动都有百十士兵可见,将士们难免腹诽这上城质子的无礼行径,但也仅仅如此,毕竟,他们的将军浑然不觉。

  “那我今后就姓大,名崇子民。”周狱道。他本以为久别重逢难免尴尬,还在思量要如何寒暄才不生硬,结果卫潇开口便是国事,“老师是不是怨我。”

  “嗯?”

  周狱嘟嘟囔囔地,“老师同我生分,也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

  他直抒肺腑,岂料又惹了卫潇的笑话,卫潇伏在马背上忍俊不禁,肩膀都颤了,被马儿颠了身子才不得不调整坐姿。

  他偏头看着周狱,眼眸弯弯,长睫给他平添几分温柔,“小孩子一样。我问你做甚?你又不会回答不好,平白惹我心疼。”

  “…噢。”

  恰巧经过一处土丘,周狱俯身在土丘后头拔出了自己的弯刀,离刀不远处还有一片cháo湿,估计是真把小孩儿吓着了。

  卫潇看在眼里,并未多问,只是轻抚着马的脖子,“这马叫什么?”

  “呃…”

  “怎么?还未取名?”

  “…也不是。”

  周狱本想顺着卫潇的话应付过去,可他不能对卫潇撒谎,问个马名字罢了,本也不是什么为难事,只是…

  身后被抢了坐骑的少年军官赶上来,他是个“好心人”,坏笑着指向卫潇胯下的马,高声道:“这马叫潇潇!”

  卫潇一下坐直了身子看向周狱,果然,周狱已经偏了头躲避,侧颈泛起绯色。

  他抿唇憋笑,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霁云这是什么意思?想日日骑着在我之上么?”

  “不是!”周狱赶紧否认,从前就是这样,他一遇上卫潇就嘴笨,从来都说不过,只能想着什么就说什么。

  “老师别气,霁云无意冒犯,只是…实在想念。”

  “没气,逗你呢。”

  “上马,抢别人的马驹做甚。”卫潇继续道。

  他往前挪了挪,痛快把马蹬让出来,周狱却面色犹豫。

  卫潇是他最敬重的人,年幼无知的时候不懂,哭着闹着缠着,现在懂了,哪里还敢放肆。更何况,现下他满身血污,怎配近老师的身。

  他不动,卫潇也不松口,只见卫潇眉眼一低,肩也塌下去,薄唇微努好不可怜,“霁云跟我生疏了。”

  “不不不…我…”

  周狱并无此意,慌乱间更不知如何解释,赶紧利落换马,拽着缰绳翻去卫潇身后,这才换得卫潇一笑。

  只是这马本就该一个人骑,他这大个子,一上马便和卫潇贴紧了。遥想幼时,也曾与卫潇同乘,但现下位置jiāo换了,从前是他窝在卫潇怀里,现在是卫潇靠在他身上。

  一直到天边染墨,队伍才终于到达驻地,辎重部队也已经扎好营帐,卫潇左右环顾,随着周狱进了营帐。

  他很久没骑过那么久的马了,即使后半程是周狱与他同乘,腰背还是有些酸痛,他想坐下休憩,却顾及这是周狱的王帐。

  奇怪的是,站在身旁的周狱也同样拘谨,“将军让质子入王帐也就罢了,怎么自己的地盘还这样拘束?”

  周狱立马转向卫潇,双手在胸前摆若蝉振翼,极力否认,“我从未将老师视作质子!那只是…只是接老师回家的托辞。”

  “嗯,真好。”

  回家二字,仿佛解了卫潇全身紧绷的xué,他推着周狱坐上主位,放任内心随坐旁侧,身子一歪靠在周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