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朝疆域之大,前无古人,圣上又不断地开发江南、辽东、塞外,以人口上限论计算,哪怕没有圣上的格物道中的各种神物,这大越朝能够容纳的人口定然是大随的十倍以上!”
“若是计算上大楚大荆两处的耕地,我华夏人的人口上限只怕是大随的二十倍以上。如此丰功伟绩,微臣为之目眩。”
一群官员盯着杨恭仁,没想到这家伙还是很会拍马屁的,但是,很快就要转折到胡雪亭不喜欢听的言语上了吧。
杨恭仁道:“微臣深夜难寐,忽然有所感。”他看着胡雪亭胡雪岚,缓缓的道:“辽东是远了些,福建两广是瘟疫多了些,但为何在前朝的民意之中,长江以南的地方就是都是蛮荒呢?这江南东道,淮南道,湖南,江西等地为何就没几个百姓愿意迁移呢?”
众人盯着杨恭仁,只等他说出他的看法。
“微臣愚昧,不得而知,唯有设身处地的问自己,若微臣是一介平民,可愿意在前朝的时候去江南东道,去淮南道?”
杨恭仁看着大殿内的群臣,道:“微臣想了许久,是不愿意的。”
“江南东道是个好地方,气候温暖,也没有什么瘟疫,人口不多,不论是租种、购买、开荒,都是很容易的,微臣若是举家南下,只要肯gān活,怎么也不会饿死的。可是,也就是如此了。”
“每天睁开眼睛就是gān农活,gān完了就是坐在田埂上看着天空发呆,纵然微臣勤快,有空余时间就开荒,未来也不过是成为一个地主,可以看着佃农gān活而已。”
“想要做生意赚钱?不存在的,小小的江南东道早有上百年的商号在,微臣就是做生意也只能开个小小的铺子,还要看其他商号的脸色。”
“做工坊?这需要技术,哪怕花了十几二十年学到了,也不过是依然只能开个小作坊而已,同样要看其他老字号作坊的脸色。”
“科举?不存在的。按照前朝大随律,‘文武有职事者,五品已上,宜依令十科举人。’想要科举就要有五品以上官员的推荐,这整个江南东道只怕唯有江南东道总管才有资格推荐,还只有十个名额。微臣若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结识江南东道总管,怎么可能取得宝贵的十个名额之一?纵然微臣和微臣的子孙后代学富五车,也是走不通科举的道路的。”
“不论是做生意还是工坊,最后只怕还不如做个大地主来的轻松,只管收些佃租,也不用劳心劳力,唯有佃农看微臣的脸色,却没有微臣看佃农的脸色,包租公果然是世上最美好的职业。”
“可是,微臣永远都是离不开土地的农民了,永远都没有其他出路了。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微臣的田地、财富、家人随时都会因为微臣不小心看了一眼某个衙役,或者拒绝知府老爷的奶妈的廉价租赁田地的要求而尽数化为尘土。”
“微臣若是年轻,有理想,有野心,想要跳出农门,怎么会接受如此的结果?”
“微臣若是爱子女,想要子女过得好,怎么会接受如此的结果?”
“微臣唯有死死的不顾一切的留在中原,留在洛阳,长安等地,以求有机会改变命运,改变阶级。”
“洛阳长安虽然居不易,但是至少满大街的都是贵人,随便找个大酒楼都能遇到几十个官员,找个好的学堂就会遇到官员的子女,谁知道微臣和微臣的子孙后代会不会在街上扶了个老大爷,就是某个微服私访的尚书老爷,从此在贵人的提携下成了衙役老爷呢?”
杨恭仁认真的道:“微臣以为,百姓不去江南辽东等地,不是因为嫌弃荒凉,而是因为那里没有出头之日。”
一群大臣看杨恭仁,耍了这么多的花招,兜了这么大的圈子,终于要说到重点了。
杨恭仁道:“这历朝历代灭亡于土地无法养活百姓是果,但百姓为了出路,不愿意离开繁华之地却是因。”
“我朝目前看似疆域前所未有的弘大,地广人稀,但百姓能够升迁改变阶级的道路依然狭窄无比,纵然圣上用‘灵气’,用‘送田地’等等手段鼓动百姓去江南去辽东,乃至qiáng制迁移,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数年之内或有功效,但一旦取消了农庄制,或者百姓有了一定的资产,这所有人住在京城等大城市的(欲)望绝不会改变,纵然辽东、突厥草原、极西之地等等远隔万里之外,百姓依然会前赴后继的向京城等地迁徙,届时又是一次土地的粮食供应无法满足百姓的需求,而后又一次的天下动dàng。”
众人佩服的看着杨恭仁,天下动dàng这个词语都敢说,真是为了金光灿烂的未来什么都敢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