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瓒倦怠万分地道:“让他们歇歇吧,明日召见。”
李瓒未在谯楼上多待,下楼便见沈钦芝笔直地立于城楼下,他的脸顿时僵硬下来。
原本打算视而不见,沈钦芝却缓缓上前,躬身问了声好,又问道:“绾绾与孩子可还好?”
李瓒冷哼一声,并不回答他,径直从他面前而过,沈钦芝脸上堆起的一丝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褚斯左右为难,待李瓒走远,他便悄声对满面寒霜的沈钦芝道:“小姐和孩子们都好,大人请放心。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好好歇着,明日才有jīng神应付一切。”
沈钦芝扯着嘴角笑着道了声谢,转身跟上了前面的车马。
第六章
chūn阳初生,chūn风chuī皱一池湖水,细碎的日光在湖面洒下点点碎银,水上鸳鸯紧紧依偎。
程氏兄弟一早便带着石头匣子候在了沈钦芝一行人下榻的驿馆处,却因抚台大人的召见,直至午后,两人才见到一脸寒霜的沈钦芝。而沈钦芝见了等候在驿馆外的两人,一扫脸上的yīn霾,转而一脸惊奇地问道:“二位为何不进屋等?”
程立平早因驿馆管事人的傲慢无礼的态度攒了一肚子的气,此刻沈钦芝问出来,他哪里还沉得住气,抢在程立白前头抱怨道:“我们来此拜访沈大人,对方便让我们等着,一口茶水也舍不得呢!看来,沈大人在省城的威信远远不够啊!”
沈钦芝面不改色地笑答:“沈某也只是暂代庐州知府一职,这里不是庐州,被人小瞧也不奇怪。”
程立平见自己方才那番话就这么被沈钦芝不轻不重地接了过去,心头有些恹恹,没有再出言。
程立白见两人没有针锋相对,心头稍宽,又对沈钦芝拱手道歉:“舍弟性子耿直,言语多有得罪,沈大人多多包涵。”
沈钦芝毫不在意地道:“三爷这般真性情,倒也难能可贵。”跨过一道月亮门时,沈钦芝让开身:“二位先请。”
在沈钦芝的安排下,程氏兄弟在偏厅坐着喝过一盏茶,又由沈钦芝领着去了一间简陋的屋子前。
门前上了锁,窗扉紧闭,透不进一丝日光。
看两人面色,沈钦芝小声解释了一句:“大少爷如今身份特殊,本官不好做主,还请二位多体谅。”
程立白道:“沈大人费心了。”
看守的人开锁便被沈钦芝打发走了。
门外的阳光随着木门的打开,大片大片地投进了昏暗的屋子里,一丝日光刺得程业文的眼睛刺痛,他下意识地闭了眼。他再半开眼眸,赫然发现随着沈钦芝进门的两人正是自己的亲人。他顿时激动地放下了手中的九连环,一骨碌地从榻上跳到地上,紧走几步,猛地扑到了快步向他走来的程立平的怀中,哭出了多日来的苦楚与辛酸。
程业文依旧一身素白孝服,只在外边披了一件半新半旧的夹袄,脸蛋瘦了一大圈,痛哭流涕的模样似扎在程立白心口的一根刺。
他缓缓走到程业文身后,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
沈钦芝叹息一声,默默退出了屋子,只在门外守着。
屋内,程业文收住泪,看着程立平gān净整洁的长衫被自己蹭了一身的眼泪鼻涕,顿时红了脸,嘟囔着:“弄脏了三叔的衣服……”
程立平笑着抱住他的肩,毫不在意地道:“管这些身外之物作甚?对了,这些日子,可有人欺负你?”
程业文摇头:“一直以来,沈大人对我多有关照。只是……我听沈大人说过,娘也抛下我与诚弟,跟着爹去了……”
身陷囹圄前,他都来不及见见慈母,从此便天人永隔了。而他,甚至不能在父母灵前尽最后一点孝心。
身为人子,他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协助大伯与三叔,帮助父亲洗刷冤屈。
沈钦芝进屋提醒三人正事要紧时,程立白最先收起了心头的情绪,将随身携带的石头匣子递到程业文手中,眼中满是期待:“业文,你看看,能解开白玉姑娘设下的这道机关锁么?”
对于白玉姑娘设下的这把机关锁,程业文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解开。毕竟,这个本事是父亲身边的白玉姑娘教给他的;而他,学艺不jīng。
程业文捧着石头匣子端坐于chuáng榻上,拧着眉头看了许久,才看着面前的三人,神色凝重地道:“侄儿试试。”
屋内安静得只听得见程业文摆弄机关锁的声音,一次次的失败让程业文的额头不断有冷汗冒出来。越是如此,程业文越不愿认输,脑海中演绎了百种解锁的手法,孜孜不倦努力的模样让程立白看得心疼。
“歇歇吧,不急于一时。”
程业文倔qiáng地摇头:“侄儿不累,已掌握了几道关窍,只差最后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