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时候就惊异于原来名动绛京的美人,也并非一定爱钟鼓馔玉。
小宛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也不知道他那句“时移世易”在嘲讽哪个,她认真思索以后得出,她忘记从前喜欢什么菜了。
她说:“可能,松鼠鱼吧?”
她忘记了过去,她没有过去,她无从知道她的过去。
一只手轻轻地抚了抚她背后的长发,她看向姬昼,却见他含着笑,似很情深地望着她,说:“过几日再叫那厨子进宫来。”
饭到一半,太后笑说:“这道熟羊肉是你舅舅送来的,说是西北胡族养的羊,味美肉嫩。”说着夹了一筷子又送到了他的碗里,他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块羊肉,说:“哦,是钧武侯的心意?”
小宛想,太后想要套近乎,说什么你舅舅,可是人家根本不认。
太后僵了一瞬,转又说:“你也知道,你舅舅常年南征北战,对西北那方,自然是熟悉的,不单知道哪里的羊肉最鲜美,也知道哪里才是据胜之处。”
姬昼轻轻搁下筷子,说:“太后有话不妨直说?”
第76章除夕
他淡漠地笑着,仿佛早已洞悉了他们的心思一样。
但小宛完全一头雾水,茫然地看了看妆容浓丽的太后,看了看姬昼,还偷偷看了看姬温瑜。
姬温瑜敛着眉目,并不作声。
太后悄悄瞥了姬温瑜一眼,目光又转回来,佯装叹息说:“唉,你舅舅他夙生心愿,就是为国御外,定国安/邦。此番赵国欲犯,昼儿,你可选定了主将人选?”
姬昼含笑看向太后,容色艳若桃李,她愣愣地看着这一笑,他眼中蕴着千万束的寒光似的,又凉又艳,出奇的好看。
“已经选定,不烦太后操心。”他温和地说完,场中静谧了一刹。
太后立即道:“那是谁家儿郎?”
他说:“先中大夫令陆姜少子陆沧。”
太后眉头拧了拧:“陆沧?哀家怎么没有听过这人名号?”
姬昼说:“他在此前戍守南边,为人勇谋兼备,孤认为他可堪此任,这一次故选做主将。”
太后看向姬温瑜,姬温瑜旋即说道:“儿臣听过,陆沧,陆将军他……的确年少有为。”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叫小宛却看清了,大约姬昼也看到了,故而发问:“三弟似有隐言。”
姬温瑜蓦然抬头,目光却是闪了闪,“只是有桩事,不知当不当说。”
小宛心忖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但还是努力支起耳朵仔细听着。
姬昼看了看小宛一头雾水的模样,暗里觉得好笑,但容色仍然一派正经,说:“是什么事?有关陆沧?”
小宛抬眼望见他眉目间蹙着一缕严肃,眼光甚至还寒了几度,连勾出的笑意也似逐渐消失,但又有几分不信。
姬温瑜瞧了太后一下,似在征询太后意见,太后做出好奇的样子来,说:“你哥哥既然问了,你但说就是。这西北点将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姬温瑜便颔首道:“王兄可记得陆大人数月前添了一子?”
姬昼似在回忆,后淡淡“嗯”了一声,以示记得,又探了探身,仿佛好奇下文。
小宛听得糊里糊涂。她打量着姬昼的表情,好像是很不肯信的样子,又似乎对于他们这样胡编乱造的话司空见惯;她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陆大人那次子之母,便是赵国的美人。”他温润一笑,“燕赵多美人,臣弟观陆大人那位妾室,也是天姿国色。”
所谓话说三分余七分。
自古以来,红颜祸水,枕头风又是最好用的,一个赵国的女子来到晋国的大将身边,那么若派遣他前去攻打赵国,又岂能尽心尽力了?指不定还要手软。
姬昼的容色又肃正了一点,似乎在思索什么,小宛悄悄扒了一口饭,饿死她了。
姬昼望见她的小动作,便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脆皮酱鸭,嘴角也扬起了细小但温柔的弧度。
“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温和笑道,眸光扫过姬温瑜,又停驻在太后跟前,“陆沧年少气盛,也没有什么。”
太后却说:“只怕事情并无那么简单罢?那陆大人既然戍守南边,与赵国大约也无旧,怎么会有个赵国的妾室?”
“这……”姬温瑜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姬昼,姬昼微抬目光,说:“孤也好奇。”
姬温瑜这才续道:“那位妾室来源却很不明。突兀地出现,突兀地怀孕生子。”
君王自古多疑,这话不用太尽。
姬昼的眸光微敛,沉思了一会儿,目光就停在小宛的碗里,看她不时悄悄扒饭。
他脸上现出挣扎神色来,又好像极其不愿相信,还有几分猜疑,终于良久后又拣起筷子握在手中,敛了目光,说:“照这样说,那他不能担任主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