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我的烦恼被“哔——”的一声打断。

  原来电梯超时满了三分钟。

  父亲一把打掉助理按在开门键上的手,任由电梯门关上。

  他不说话,也不表态,倒叫人心里发慌。

  然后令人发慌的总算是走了。

  我叹口气,又转回身对着周先生,假意温柔:

  “周先生,演了场好戏,辛苦了。”

  又佯作失意:

  “信你是我大意了,怪不得你。只是从今莫再来了。”

  再掺些怨毒:

  “邵某眼拙,不敢与您攀交。”

  遂转身回房。

  12.

  时候尚早,我将那天的旧杂志拿出闲着翻了几页。

  必须承认有点被勾起心思了。

  只是残疾人能有什么登山梦呢……

  拄拐登燕山?

  对一个出生便残疾的,已经算极好的了。

  极强的毅力,极高的身体素质,极大的追求。

  也是个世人眼中传奇的励志故事。

  然而,似我这般的……

  曾经沧海。

  不提也罢。

  进厨房煲了汤,自己盛了一盅,细细地品。

  我的厨艺不算特别好,只是我在这方面追求也不高,恰好对付了。

  李嫂是我家的老人了,在我们一群人对峙时也不出面,自己只本分地收拾完晚餐的碗筷。

  就是这点最讨喜。

  然而李嫂今次收拾完竟没有直接回她的房间。

  我喝着汤,眼里一目十行地扫着杂志,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在桌边飘来荡去的身影。

  “李嫂,什么事?”

  她有些犹豫:“少爷,周先生还在门外。”

  我皱了皱眉。

  这才几天,周先生如此神力,竟连李嫂都收服了?

  后又想,主要是我的问题。

  这一年来,周先生是第一个进这套房的外人,难怪李嫂要高看他一眼。

  刚刚门外,我并非真心疑他恼他,只是借题发挥罢了。

  他若真的常常这么来,被父亲盯上也是迟早的事,不如就着今日的局面断了才好。

  我虽寂寞,却也不缺这么一个朋友。

  更何况是个上赶着的。

  他不走也无所谓,总会走的。

  电梯有指纹认证,没我出面,他也下不去,不必担心他会到54层出什么幺蛾子。

  遂道:“不必理他,李嫂先回房吧。”

  又想起明日便是李嫂采购的日子了,叮嘱一声让她买些拐杖回来,腋拐手杖都要。

  复健时我是用过拐杖的,也的确能用,毕竟不是真的截肢。只是后来关在这两层楼,没有需要了,便丢弃了。

  现在想来,大概还是有些用处。

  至少比轮椅上时时受制于人来得好。

  13.

  我也不知那日周先生是何时回去的。

  我向来作息规律,身体残了,自然要保证康健。父亲要求我不能抛头露面,我亦乐得免了那些应酬活计,也因此养成了到点儿便乏的生活习惯。

  那日我睡前自己觑了一眼,果真周先生仍在门边坐着。

  我心下不忍,又放不下那点点迁怒,遂不去理他。

  待到第二天,他还是走了。

  我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周先生似乎颇有些街头赖皮的风范,不达目的绝不甘休。虽对他总围着我转悠的理由抱着十分不解,但见他竟没有寄希望于我的心软,乖乖便走掉了,仍是诧异。

  走了也好。

  我颇不情愿地按下了下楼的电梯。

  今日倒有一场硬仗呢。

  到办公室一看,父亲已经在我的位置上坐着了。

  估摸着是不打算留时间让我跟妹妹对口供。

  那小妮子怕是正笑得欢呢,不知她的账户被冻结了几多,她小女朋友的身家又跌了多少。

  我把这些事儿留诸脑后。

  当前重要的是应付好父亲这关。

  我和他手上都没什么彼此的把柄,他要的,不过是我的姿态。

  当然是关于邵琳的问题。

  至于我,人都在给他做牛做马了,又是个不能联姻的病秧子,他还管我不成?

  我跟周先生这事儿的真假,早不在讨论范围内了。

  说来说去,他不过是想找回面子。

  为人父,教儿女的面子。

  他对我了解,自然不会白白等我开口,等我一进门便抢去先机:

  “邵彬,昨儿邵琳是怎回事?”

  用邵琳开场,很好。

  我如实答:“她打电话来问我,我便说了。”

  父亲想是料到了,也不怒,只冷笑一声,问:“她拿什么号码给你打的?”

  我一愣,难道父亲早就禁了邵琳的号码?

  而我办公室的号码自然不是谁都能直通的,除了事先设定的若干商业伙伴,和极少的亲友外,其他人打入这电话线都需要经过秘书处。

  而邵琳那天,是直接接到我的话机的。

  说来这里的号码我都熟识,并没有法国的合作伙伴之类的——

  亦是说,邵琳那日便已离开法国了?

  看来我并不是个合格的大哥。

  父亲亦明白我心性,知道邵琳这回骗了我,必引我追究,索性放了手让我做去。

  想来是天高皇帝远,邵琳跟她的小女朋友竟逃开了父亲的五指山。

  而我,说不得要做一回坏人了。

  至于找到她们之后如何处理,就不在我的讨论范围了。

  14

  晚上上楼,并没有一个人在楼梯等着。

  难道我那席话说中了?

  还是偏差太远,周先生心灰意冷?

  无论如何,他没来,这是事实。

  他先放弃了,也说不得我有什么对不住他。

  话是如此,我仍有些不舒服。

  他明明只来过两次。

  挥去满脑子的烦心事儿,我将精力集中在邵琳的事情上。

  那天她打来的号码实际是个日本的设计公司,我在下属企业做第一个项目时跟对方有过算是愉快的合作,以至于对于后来他们明显的攀高枝行为也没有意见。

  邵琳上次借实习之名旷课去日本游玩了两个月,似乎还是这个公司接待的。

  而对方的老总儿子,似乎是邵琳的追求者。

  这次怎么不管她的小女朋友吃不吃醋了呢?

  我打了几个电话,旁敲侧击地告知了父亲对邵琳的态度。

  除了她们现在身处的那家公司之外,还有所有跟邵琳有过接触的公司企业。

  国际新闻传递总是要慢一些的,尤其是这种花边新闻。

  我不介意加速一下。

  真期待邵琳发现自己不受欢迎之后的表情。

  她倒好,身份证件齐全,银行卡被冻结了,至少身上还有些现金。她的小女朋友杨小姐逃家时却完全是被她带上的,思想准备够齐全,生活上却毫无预兆,估摸着再过半个月护照就该过期了。

  最后还是要乖乖回来。

  邵小姐与杨小姐凄美哀婉的禁忌爱情与私奔,落幕。

  光这样想象外人以为的情形我都会笑出声音来。

  不过是两个不想长大的丫头胡闹而已。

  我也胡闹过,可惜后来没了胡闹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