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小错京盛路。
广贸商城。
于礼直奔三楼超市区，绕过层层货架，拿了灌饮料，往柜台走去。
他刚走到转角处，就被人堵住了去处。
那人瞅了眼他手里的东西，似笑非笑道：“聊聊？”
于礼看了他一会儿，又回头拿了一瓶可乐：“行。”
他结完账，那个人抱着手臂就跟在他旁边，两人走进电梯并肩而立，于礼摁下一楼按钮，单手打开拉环，递过去：“杜灵是吧？”
杜灵笑了笑，接过来。可乐在冷藏柜里冻过，瓶身蒙着白雾和化开的水珠，他捏着瓶身喝了一口：“是。”
“哦。”于礼气定神闲地小酌：“李向阳派你来的？”
“是。”
于礼舔了舔唇，唇边沾上的可乐被他舔进口中，带着甜调的味道：“行，我跟你走一趟。”
杜灵没想到这人这么痛快，眼神有些意外。
出了电梯，于礼顺手把才喝两口的可乐丢进垃圾桶里。
杜灵多看了两眼：“买饮料只是个掩子吧。”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在这？”
杜灵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掐掐指不就知道我在哪了么。”
“也是，你毕竟蛮了解我嘛。”于礼望着杜灵的眼睛：“不过我觉得有件事你还是有必要衡量一下，这几天可不止有李向阳的人在盯着我。”
杜灵表情不屑：“我知道，警察呗。”他眼里染上几分揶揄，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许多：“反正李向阳拿你没办法，一去一回，反而能给李向阳添上几分嫌疑。何乐而不为呢。”
“顺便也给我添上几分嫌疑，一箭双雕对吧。”于礼毫不留情拆穿。
杜灵一点也不心虚：“你能解决，不是么？”
于礼没接这茬，他眸光不着痕迹地往某一处瞟了瞟，意味深长道：“李向阳是条阴毒的蛇，他在你这放了条尾巴。”
杜灵倒是坦诚，大大方方指了指于礼刚才瞟的那个位置，摊牌说：“那个啊，是我的人。是我放在李向阳身边的尾巴。李向阳是条阴毒的蛇，我也是，不过我比他更毒。就看到时候谁先把谁阴死吧。”
于礼无可评价，跟着杜灵的指引上了车。
李向阳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于礼一进门，李向阳立马起身笑脸迎人。
这人实际年龄大概在五十岁，脸上的褶子都快耷拉下来了。
黑色西装穿的板板正正，手里攥着一串佛珠，于礼扫一眼就知道那玩意是开过光的，专防邪祟。
李向阳笑眼眯眯，指头一下一下捻着佛珠，乐呵呵地比划两下：“小杜，还不给于大师沏壶好茶。”
于礼抬手制止。
他来这一趟目的很明确，就是想给李向阳最后一条后路切断，所以李向阳这套先礼后兵对他不起任何作用。
“不必了。”于礼没跟他客气，一屁股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李向阳那张僵住的褶子脸：“担不起一声大师，别这么叫我。你找我来也不是为了拍马屁这么简单吧，有什么话直说就行，外边还有辆警车等我出去喝茶呢。”
李向阳深吸两口气，又挤出一抹虚伪的假笑，他瞥了眼杜灵，杜灵领会其意，轻轻颔首离开，还带上了门。
气派豪华的办公室只剩下两个人，气氛安静得厉害。
李向阳看着于礼坐的位置，咬了咬牙，面上依然是带着笑的。他往前倾了倾身子，低声道：“于大……哦不，于先生。这次请你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于礼眼神古怪：“有这么请人的么？”
“哈哈哈别开玩笑了于先生，你都坐上主位了，这诚意还不够啊？”李向阳话里有话道：“我呢，奋斗这半辈子啊，啥也没干成，就赚了点小钱，手底下呀管着三两个人，勉强算是说得上话。”
“人这一生那么长，谁能保证年轻的时候不犯点小错。人嘛，越年轻越容易冲动，老了老了，反倒是沉淀下来了哈哈哈。”
于礼听的想笑。
小错。
有些人管年轻时抄错了题叫小错误，有些人管杀了人叫小错误。有些人岁数大了有了阅历，这叫沉淀，而有些人，杀完懂得了如何善后，也管这叫沉淀。
可见不同的人对相同的词有不同的见解。
“于先生也是年轻人，正值冲动易怒的年纪。”李向阳笑了笑：“难道于先生就没犯过错吗？”
于礼静了片刻。
他倒是也错过。
以前年纪小，有点嫉恶如仇那意思，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不论什么事都非要分个黑白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他也因为这个罪过不少人。
后来长大了点，明白了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分的那么明晰，人世间的善恶纠葛复杂不定，哪有那么清楚的。
接了委托，把该办的事办好，那才是他的本职。
其余的、不该他管的，就都交给政法队伍吧。
“提起这个，不如你先说说你犯了什么错？”于礼撩起眼皮，不留脸面直接反将一军。
李向阳强行压下脾气，哎呀两声，开始装疯卖傻：“就说这人啊，岁数大了脑子就是不好使，很多事都已经记不住了。”
于礼闻言，站起身来，低头俯视着李向阳：“那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再找我吧，没什么事就先走了。留步。”
“诶诶别走别走，等一下啊你，走那么快干嘛呀真是。”李向阳赶紧把人拦住，挡在门前：“看不出来，脾气还挺大哈哈。不过啊，我可是听说过你的事迹，你是不是都忘了？没关系没关系，我这都帮你记着呢，你要看看么？”
李向阳把桌上的档案袋送到于礼身前，态度端正，好像那里面是什么机密文档似的，但其实，那里面装的全是原主前半生的黑历史。
赤裸裸的威胁。
于礼面不改色的将那些资料重新塞进牛皮纸袋，送回李向阳手里：“如果你是想以此威胁我的话，无所谓。毕竟我又没杀人。”
李向阳终于忍不住了，脸色骤变，他脸色阴沉可怕：“给脸不要、给台阶不下是吧？”
于礼扬眉，语气挑衅道：“那又怎样，你想也杀了我是么？”
“先是拿有钱有势来压我，后又拿这东西威胁我……李总，我要是上你的船，可就这辈子都下不来了。”于礼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似笑非笑道：“如果今天我走不出这扇门，你觉得外面那辆警车拉的人会变成谁啊？”
“既然是求人办事，就得拿出求人的态度，李总。你总得先告诉我，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吧？”
李向阳打拼这么多年，从基层一步一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黄毛小子逼到这个份上。
他当然知道不能动于礼，至少今天不能动，否则到时候被请去警局喝茶的就指不定是谁了。
这小子就仗着这点，有恃无恐，进门开始就言语犀利，处处挑衅，每句话都在他雷区上蹦跶，偏偏他还拿这人没办法。
李向阳呼吸加重，语气好歹是缓了几分：“你小子以后别让我逮着……”
“我承认，我当年年轻气盛，失手打死过一个人。”李向阳闭了闭眼。
于礼却说：“是么，跟我听到的版本不太一样。我听到的那一版里，那姑娘是被人拿刀活活砍死的，并且还怀了孕。那姑娘是你妻子？”
“放屁！”李向阳啐了一口，骂道：“狗屁的妻子，她就是个小三，外头养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她也配给我当夫人？”
于礼“噢”了一声：“那前面部分就是真的喽。”
李向阳蓦地睁大了眼：“你阴我？”
于礼弯唇：“我这人比较讲究礼尚往来。”
“李总，持刀砍人不叫失手打死，这在刑法里叫故意杀人伤害罪。”
“都他妈差不多意思。”李向阳烦躁地坐回椅子上，警告道：“我告诉你啊，今天这里的谈话内容，一个字都不准透露出去，不然后果自负。”
他说：“我跟朱雅婷认识在二三十年前，那时候我是她上司，她是我员工。”
李向阳把他和朱圆圆，也就是朱雅婷的陈年过往，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那娘们太死心眼了，我又不是没给过钱，我养了她那么久，好吃好喝伺候着，结果他妈这娘们跑我爸妈家里告状去了，砍她几刀都是轻的。”
“这不嘛，前几天，你把当年我找人布的阵给破了，朱雅婷被放出来，大半夜过来我家装神弄鬼吓唬我，我这么大岁数可经不住吓。你赶紧把她给我封回去，要不就直接收了她，永绝后患得了。”
于礼适当愣了一下，眼神适当迷茫，嗓音适当疑惑：“鬼？来找你？你编瞎话怎么不打个草稿，我就一普通人，你让我帮你做假证都没这故事离谱。还抓鬼，你脑子进水了？”
李向阳瞳孔地震：”？？？你他妈不会抓鬼她是怎么被放出来的？”
“我他妈怎么会知道，不过我觉得，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医院挂个脑科。”于礼莫名其妙道。
说完，他扭头就走。
李向阳也顾不上拦他，而是开始怀疑这个只知道玩一些低级手段的死小子真的能藏的滴水不漏吗？
区区私生子，从哪里学来的玄门秘术？
这段时间他的怀疑到底是正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