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屋门打开，唐荞抱着唐米米出来，走到唐桂兰面前轻轻拉拉她的衣角：“妈，你怎么哭了？”
唐米米能听到母亲心里的遥远回忆：“思远，有我在，你不要怕！”
还有现在的呼声：“我当年拼尽全力维护的，怎么会是丑陋到这地步的一个人？”
唐桂兰惊醒，急忙抬手抹了抹眼睛：“妈咋会哭？眼睛进沙子了。”
唐荞也不揭穿：“妈来我屋里坐。”
三人刚进屋坐下，门被敲响，郭思远混浊的声音传来：“桂兰，你能不能拿一块三角钱给我？我实在凑不齐郭红莲要的钱了，她这样闹着大家都不好过是不是？”
唐桂兰木木坐着。
“桂兰？桂兰？”郭思远喊到后面已带上哭腔。
唐荞实在受不了要开门出去，被唐桂兰按住，无声地朝她摇摇头。
敲门声停止，不一会郭红莲喊声传来：“妈，你不要烧水了，我去澡堂洗澡！”
等唐桂兰出去，唐荞心里道：“小妹你说得对，爸爸肯定忍不了多久了。”话未说完就流下眼泪。
唐米米清楚，这是大姐在心疼妈妈。
渣爹在忍，妈妈何其不在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渣爹是活该，妈妈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
后面几天的日子貌似风平浪静，郭红莲悄悄找到唐荞：“你能不能帮我找个照相机来？”
唐荞正在后院给唐米米把尿。
小奶音在她耳边响起：“答应她！”时，唐荞已脱口道：“不能。”
“怎么就不能了？”郭红莲生气，没门牙的嘴一扭一扭道，“你用不着瞒我，我都听曹家人说了，你找杨素琴借后勤部的相机。”
把完尿，唐荞把孩子的小屁股反扑在自己大腿上，给她别尿片：“我借相机是想给米米照张像，你要借了干吗？你不会是想拿去买了赚钱吧？”
这些天，郭红莲想钱都想疯了，只为安颗门牙，重回她颜值巅峰，然后好好找人嫁了，重新开始新生活。
“怎么可能？”郭红莲眼睛转转，“我就是借来......给自己拍张好看的照片拿去相亲，早一点有人相中我，我也能早一点分出去过不是吗？”
这些天，郭母忙着给女儿相亲，甚至以前完全看不上眼的，机械厂的临时搬运工都行了。
这点上她很务实，知道女儿进过号子，想要嫁得好，只能靠年轻了，所以要赶快嫁。
“真是这样？”唐荞狐疑地看着她。
“真是这样。”郭红莲咧开没门牙的嘴呵呵笑，“我早点嫁出去，我那间房就是你的了，你难道不想住得宽敞些？有个窗子能通风？”
唐荞被说动了：“等我明天去试试看，杨阿姨愿不愿借给我。”
曹母已被选下去做后勤部副主任，不为别的，只为机械厂关于曹家的八卦越来越多，副厂长张发明主张让上头来查，曹良才不得已做出的让步。
后勤部现在是杨素琴当家，唐荞每天看杨主任整曹副主任的戏码，好不开心。
相机还没借来，郭思远就对亲妹道：“红莲，我今天找了江城医院的工会主任，他介绍了最好的牙医给我。”
彼时郭红莲正抱着一根胴子骨吸里面的骨髓，西溜西溜别提多恶心人，闻言抬头看亲哥，油汪汪的嘴微张，困惑又惊讶。
她从号子回来后，这个哥不是恨她到了不杀之不快的地步吗？
会主动给她找牙医了？
唐荞三姐妹也面面相觑，怀疑是听错了。
只唐桂兰怀里抱着唐米米，如同一个旁观者，时不时夹口菜吃。
她帮忙做饭，想不到工友一致说她做的东西贼好吃，工头索性让她承包做饭。
这可是个肥差，不但一天三顿她在工地就解决了，而且只要让工友吃得满意，节省下的菜钱就是她的。
她现在正想着明天要给工友换着花样做什么，才不理这些鸡毛蒜皮的溴事。
所以，女人必须有事业。
“好，太好了！”郭母率先叫起来，“红莲，快谢谢你哥。”
郭红莲哼一声，继续吸骨髓。
谢个屁，姑奶奶就不信你真舍得花钱给我补牙齿。
但第二天吃晚饭时，郭红莲就当众谢亲哥了：“谢谢你找好医生给我补门牙，下个月的十块钱你不用给我了。”
喝饱奶的唐米米躺在唐桂兰怀里玩手手，切实感受到妈妈心里的惊讶：“郭思远还真带郭红莲去补好牙齿了，据我所知，正规医院补牙的钱可不便宜。”
唐米米心里好笑，但她不会说：黄鼠狼给妹拜年，也不会安好心！
这年头的补牙并非如后世那般种在牙龈里，而是把假牙用细铁丝固定在旁边牙齿上。
郭红莲每次吃饭前都要取下来，用个碗泡着，从没有过的爱护东西，当然也不管别人怎么恶心。
每次按上假牙对镜梳妆，她感觉自己青回了。
于是没几天，她带着一个男人上门了，羞答答道：“哥、妈，我和孙斌哥要去领结婚证，你把户口册给我一下。”
老太婆当场跳起脚：“红莲你是不是脑袋被门夹着了？你哥和我给你找的不要，偏要他这种？你不知道他有个爸瘫在床上，还有个没三岁的拖油瓶女儿？”
“就算这些都不说，他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还打老婆，你不知道他前面的老婆离婚时一条腿都瘸了？”
郭红莲狠瞪亲妈一眼，要不是有情哥在面前，她早发飙了，现在顾及形象才好声好气：“你没眼睛没看到我哥都给我找了啥？机械厂出苦力搬钢筋的临时工！”
“第一次见面就跟我说，跟他在一起要做好过日子的打算！你给我找的就更不用说，二婚还秃头的老男人！”
“哪一个能跟孙斌哥比？”郭红莲做娇羞状靠近男人，“肯定是女人做错事，男人才会打女人，再说了，孙斌哥的前老婆能跟我比吗？个子都没我高。”
郭母呼天抢地：“临时工也比没工作好，提前跟你说会过苦日子，是人家对你实诚！”
“二婚秃头怎么了？他在木材厂当官能给你安排工作，前妻生的儿子上高中很快就能工作不要你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