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红莲咧开嘴讨好地笑，没牙的门洞粘了青菜叶子：“是，是，我会收拾干净。”
唐桂兰恶心地撇开脸离开。
郭母趴在地上捶胸顿足：“我的红莲啊你咋能这样？”
从来都是她女儿把农村女人踩脚下，现在怎么能对她俯小做低？
对郭母来说简直比打她还难受。
不过更难受的来了，郭红莲上前给老娘一脚：“嚎什么丧？给老子起来收拾厨房，不收拾得干干净净，揍死你！”
郭母一脸生不如死表情，唉哟着爬起来，躬腰驼背朝厨房走。
唐桂兰什么都没听到，走到屋门口，抱过大女儿怀里的唐米米，喝斥：“你带着妹妹在这看什么？也不怕教坏你妹妹！”
唐荞正看得解气，闻言不服气地嘟囔：“妈你不要可怜她，她怎么不拿出捂米米的狠劲来对付郭红莲？说来说去她根本没把我们当一家人。”
唐桂兰一只手推着大女儿朝屋里走：“她没把我们当一家人，别人仍要把她当你奶奶，嘲笑她也会连带上你，回屋。”
唐荞跟在唐桂兰屁股后面进屋，小声道：“分开不就连带不上了？”
“闭嘴！”唐桂兰回头喝斥，“唐荞，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唐荞抿着嘴还要再说，小奶音在耳边响起：“大姐不要再说了，再说妈妈真会动手打你，倒让奶奶姑姑得意了去，说给旁人听，旁人没经历过咱家这些事，只会说你不是。”
“我不说了。”唐荞把唐米米抢过来，“我抱着米米回房睡觉还不行吗？”
看大女儿红了眼，唐桂兰没再说什么。
回屋唐荞气哼哼吐露心声：“小妹，这段时间妈妈是改变了许多，也占上风了，可占一堆烂人的上风有什么意思？天天住在一起防不胜防，我看爸爸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
唐米米和她的想法一样。
可妈妈被传统思想浸泡了三十多年，不是这么快就能转变的。
“大姐，还是那句话，想让妈妈彻底跟爸爸离心离德，我们只能等。”
唐荞脚搓得，越发烦躁：“明明知道他们要害妈妈，我们只能等？还要等多久？”
“大姐放心，就算我们有耐心等，爸爸也没耐心等多久，你现在一定要沉住气，他放松警惕才会动手。”
唐荞又担心起来：“可我们也不能让他害了妈啊？”
“当然不能，所以你更要沉得住气，才观察得出他的破绽来。”
唐桂兰深吸一口气：“小妹，我知道了。”
外面邻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从前有桂兰服侍，郭大妈每天只要打打麻将说说八卦，郭红莲玩够只要回家就能吃现成饭，日子过得多舒坦。偏要搞成现在这样，也是活该。”
也有人看不下眼，“桂兰可以不管，但郭思远不能不管郭红莲这样虐待他妈，怎么都不出来说两声？”
郭思远想装听不成也不行，有人拍着门喊：“思远，厨房你妈帮红莲收拾，烧热水洗澡怎么还让你妈做？单是大桶大桶提水她就吃不消，你快出来说说。”
郭思远只得出来：“红莲，你不知道妈年纪大了腰不得力，你已经吃饱，热水你就自己烧了。”
郭红莲手伸到他脸上：“我不要我妈帮我烧洗澡水，你拿五块钱来，我去国营澡堂洗。”
郭思远气得鼻子都要歪了：“郭红莲，你才从我这里拿了五块钱，我一个月的工资能有几个五块钱？这么大了连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懂，真像你嫂子说的，你该分出去单过了。”
话未说完就被郭红莲打断：“你一个月的工资能有几个五块？咋给她买永芳珍珠膏时你不这样说？”
“啥，永芳珍珠膏？”邻居们一片惊呼，“五块多一盒，思远买过这么贵的东西给桂兰？”
“嗨，你听听红莲的口气，郭思远有可能是买给桂兰的吗？亏他还脸教训他妹要懂最起码的道理，他自己先懂就行了。”
“思远这我就要说说你了，咱们这是远近闻明的家属大院，你可不要做出什么腌渣事败坏我们的名声！真有你就从这搬走！”
郭思远从喉咙里憋出声音：“......没没有，我咋可能做出那样的事？你们不要听红莲乱说。”朝亲妹招手，“你进家来，我拿钱给你。”
郭红莲抱着两手跟亲哥进家。
“谢谢大家关心，真没你们说的那种事。”郭思远笑着关门，“钱在里屋，红莲你跟我来。”
郭红莲进里屋，郭思远在后一把关了门，双脚立定跳远一样，跳上前双手从后掐住郭红莲脖子，都不管唐桂兰还坐一旁缝衣服，按到床上抡拳就打。
他从没打过郭红莲，不是因为他以前多爱这个妹，而是没必要，唐桂兰承受一切，他在众人面前做个好哥哥不香吗？
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今天他要把这东西打服了，打不过粗壮的唐桂兰，还能打不过这豆芽菜一样的妹妹？
最先尖叫的却是他，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亲妹：“你你你，你竟敢用刀伤我？”
“你先动的手，我拿什么伤你都是自卫！”
郭红莲手里拿着把水果小刀，洋洋得意把玩，“就你这种豆芽草一样的男人也想打我，怎么不撒泡尿先照照自己？拿钱来，现在五块钱不行了，十块！”
郭思远气得死的心都有了，走到唐桂兰身边，手指着郭红莲：“桂兰，你替我好好教训她！”
他甚至想说，当年他下放到大水村，被几个先来的欺负，唐桂兰冲上前就打，都不管对方是男人，并且还打赢，郭红莲就更不在话下了。
郭红莲立即露出害怕神色。
这几天的号子没白蹲，她知道什么人是她根本打不过的。
唐桂兰放下针线：“思远，你是一家之主，红莲又是你亲妹妹，从哪方面说都轮不到我教训。”她朝外走，“你慢慢教训，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她关门出去，站在过道上，却不知该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