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桂兰胸前吊着唐米米正在叠衣服，闻言淡淡道：“思远，先吃饭，吃完我有话跟你说。”
郭思远老大不高兴：“什么话你现在说？明天先带红莲去医院检查检查。”
他还没吩咐完，郭母出现在门口：“唐桂兰，你还不快点烧热水？没看到红莲需要好好洗个澡？”
“那就现在说。”唐桂兰把衣服放下，“思远，郭红莲如果还在这个家里吃，每月要交给我五块钱生活费。”
郭思远瞪大眼，和郭母同样瞪大的眼睛相互看着，不可置信地转向妻子：
“红莲都这样了你不想着怎样让她尽快恢复只想着跟她要生活费！唐桂兰你的心是石头长的吗？你不要太过分！”
唐桂兰正正看着他：“我如果过分不会现在才跟她要生活费，你去院子里问问，或者你去机械厂访访，哪家十九岁的女儿要儿媳妇养？不但要拿钱给我，还要分担家务！”
郭思远痛心疾首：“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桂兰吗？以前你多善良，不认识的乞丐上门都会给碗饭吃，红莲是你带大的孩子，受了这么大的罪，你怎么忍心让她雪上加霜？”
“那你又是我认识的那个郭思远？她是我带大的孩子，我什么都可以忍，但哪个当妈的会容忍别人害自己的孩子？她受罪活该！”
唐桂兰气笑了，“这么说你要让郭红莲去当乞丐？放心，等她讨饭上门我会给碗饭吃的。”
“思远别跟她扯！”郭母面目狰狞，“她煮出饭来红莲只管吃，她还敢从红莲手里把碗抢走不成？老娘饶不了她！”
唐桂兰转身大步朝屋外走，将唐米米递给站门口看的唐荞，到厨房时袖子已撸高。
郭红莲佝偻着身子，抱着碗还在吃，啃着碗里的骨头吧嗒吧嗒。
唐桂兰二话不说，伸手把碗夺过来。
“再给我吃点！”郭红莲哭喊着上前来抢。
她其实早吃饱，可只有这样拼命吃，才能证明她没在号子里。
她是死都不愿再回到那里去了。
后面跟来的郭母嘶喊着扑上来：“唐桂兰我跟你拼了！”
唐桂兰一闪身轻松躲过郭母，一掌将郭红莲推倒在地。
门外已站了一圈邻居：“这是怎么了？这是红莲吗？看着好惨！”
郭母一见人来就坐到地上，两手拍地痛哭：“唐桂兰虐待老人，她指着我的鼻子骂，她拿粗棍子打我，叫公安来抓她......”
唐桂兰的声音盖过她：“各位叔伯阿姨，这就是郭红莲，她惨是因为她在看守所被关在一起的人打了！”
“她为什么去看守所？是她自己偷了亲哥哥的一千块，还要诬陷在唐荞身上！如果不是老天有眼，证明是她做的坏事，今天这样惨的就是我的唐荞！”
“我把她从三岁养到十九岁，她就这样报答我！所以我说了，从今天开始，她还想在这个家吃，就得交给我五块钱生活费！她不交，我绝对不会再给她吃我一粒米！”
“桂兰，你早就该这样了！”邻居们异口同声，“就算爹妈养她，也没有养到十九岁都不做家务的。怎么才要五块钱？像她这样吃，要十块都不止！”
“这些都是郭红莲自找的，不尊敬养她的大嫂，还要害大嫂的孩子，要是我早把她撵出去了，谁想要她五块钱？”
“我给！”郭红莲被打怕了，一听只要给钱就给她吃饭，跌跌爬爬上前揪住老娘衣领，“你快拿钱给我大嫂，你不拿你就不是我妈！”
“红莲你怎么这样啊？”郭母哭得瘫到地上。
郭红莲才不管，在郭母全身乱翻，翻出些毛票钢蹦捧到唐桂兰面前：“大嫂这些钱够不够了？”
唐桂兰看得恶心，撇过脸去。
“不够？等着我去找我哥要。”郭红莲爬起身，快走出厨房又返回来，照着郭母屁股就是几脚，“老不死的，没钱你还有什么用？去死吧！”
号子里的规矩，越弱越挨打，郭红莲总算找到一个比自己弱的了。
“瞧瞧，这才叫虐待老人。”有邻居问，“郭大妈，要不要我们请公安来抓她？”
郭母气得无话可说，只能拍着地哭。
郭红莲跑进屋，手伸到郭思远脸上：“快拿五块钱给我！”
郭思远没出去，但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想不听都难，脸色早铁青，低喝：“没钱！”
一千块的事已了解，时过境迁没证据，他现在也不怕亲妹说他才是那事的幕后主使了。
“你敢不给我就去外面说给大家听，你和曹艳的事！”
郭思远惊得目瞪口呆。
那事别人宣扬都可以说是造谣，但他亲妹妹说，就坐实了！
“你敢！”怒不可遏，郭思远高高扬起手。
现在这种打对郭红莲来说都是小儿科，她转身：“你看看我敢不敢？”
郭思远一把拉住，硬的不行只能讲道理摆事实：“你疯了，那事传开你哥就彻底完了，我完了你还能有什么前途？”
郭红莲转过身，再次把手伸到亲哥脸上：“你的前途只要五块钱。”
郭思远差点背过气去。
如唐桂兰所说，这十六年，他完全能攒下一千块钱。
可也如唐桂兰所说，他不但要买好衣服充门面，还要请人吃饭拉关系，更要讨曹艳欢心送礼物，就攒不了一千块，但也有三四百的存款，足够他收放自如潇洒生活。
哪里能想到，他将计就计的一千块钱，最后落在他身上赔偿。
不赔不仅曹艳不会再要他，曹良才在机械厂分分钟就能让他去车间。
思前想后他只能拿出自己的存款，还去借高利贷才凑足一千块钱还曹家，还高利贷只能靠他每月工资了。
他巴不得每月生活费十块钱都不用给唐桂兰，现在还要增加五块钱，简直割了他的肉！
可为了前途，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朝肚里咽，艰难地掏出五块钱给郭红莲。
屋外，唐桂兰接过五块钱，冷淡吩咐：“把厨房收拾干净！你要敢偷工减料，吃饭我也给你偷工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