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悄然上辈子为了和梁若愚有共同语言，花了好大的精力去读书背诗，本以为都浪费了，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六指琴魔”顿时来了精神，“同学，你是说真的吗？”
“嗯，我想用首诗换点药行吗？”
穿白大褂的男医生道：“你想要什么药？”
“维生素B2。”
对方有些不解，上下打量了一下悄然，觉得这姑娘长得挺水灵的，不像是营业不良的人。
“你要维生素B2做什么？”
悄然还没回答，“六指琴魔”就急着开口道：“你管她做什么，你就说能不能开出来吧。”
对方点点头，开点维生素出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看见没，我朋友他能开得出来，那你的诗呢？什么时候能给我？先说好，质量不高我可是不要的。”
“我现在就念给你听。”
悄然看了看在药房窗口忙碌的药剂师，道：“
我的药剂师在配药时
老是忘记
把海的声音挑出来
把山的轮廓挑出来
还有把雨的细节
也挑出来
这些东西都太过于平静
以至于每回服药后
总会引发我昏沉入睡的副作用”【1
“六指琴魔”呆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现做的诗啊，太厉害了吧。”
这哪是她做的诗，这是台湾作家蔡仁伟先生的诗，只是十年后他才做出来。
穿白大褂的医生也点点头，说了一句“不错”。
“这首诗能换药吗？”
“能！”
“六指琴魔”搓了搓手，道：“那个，同学，你能再做一首吗，我可以花钱向你买。”
悄然笑了笑，“钱就不用了，我再送你一首短诗。
花店不开了
花继续开。【2
这首诗名为《世界》，算是附送的，你能再帮我多开点药吗？”
蔡仁伟先生，对不住了，江湖救急。
“你要这么多药做什么？”医生问。
“其实我不是这里的学生，我是养鸡厂的女工，我们厂的鸡生了病，需要维生素B2，但是药房的人说只能找医生开处方才能拿……”
“养鸡厂的女工？”
“六指琴魔”瞪大了眼睛，随即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连养鸡厂的女工都能做这么好的诗，我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不理会“六指琴魔”的哀号，他的医生朋友道：“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拿药。”
“谢谢。”
悄然等着药，一旁的“六指琴魔”也恢复了神志。
“同学，不对，姑娘，我叫裴瑞，你叫什么？”
“陈悄然，刚刚帮忙拿药的医生是你朋友？”
“嗯，他叫靳洲是这里的实习医生，也是我的死党。对了，大神，能留下个联系方式吗？以后我们常联系啊，有什么好诗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可以跟你买。”
生平第一次被人叫“大神”，悄然显得很不适应。
“那个，我们那乡下养鸡厂地方偏僻得很，连电话都没有。”
“那电报呢？”
“也没有。”
“你那养鸡厂在什么地方，我放假的时候可以去找你吗？”
“这个……”
“你别理这个神经病。”靳洲将两大盒维生素B2交给陈悄然。
“这些够吗？”
“够了，够了。”悄然眉开眼笑地将药收好，这些药足够鸡场用半年的了。
“谢谢，那我先走了。”
“别啊，大神给个地址吧。”
“大神……”
裴瑞还想追问悄然的联系方式，被靳洲拦了下来，悄然趁着空挡赶紧带着药跑走了。
“你拦着我干嘛。”裴瑞表情哀怨。
“你没看到人家都被你吓着了吗？”
“那姑娘手里绝对不只两首诗，这下人跑了，我要去哪里找？你赔我诗！”
靳洲懒得理这个神经病，他望着悄然离去的背景。
花店不开了
花继续开
“有意思。”
*
悄然带着药马不停蹄地坐车回冒西村，赵大民见她这么快就找到了专家还带回来了药，乐得合不拢嘴。
“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还是要招高学历的人啊，都说知识就是力量，一点都没错。”
“嘁，省城的专家哪那么好找，别不是被人骗了吧。”
王春华在一旁泼冷水。
“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了。”
悄然按照李德清说的方法，将维生素B2按照雏鸡每只0.1～0.2毫克，成鸡每只10毫克的比例添加在饲料中。还和谢果儿一起调整了一下鸡舍的布局，改善了鸡舍的通风条件。
悄然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养鸡厂上，一门心思把鸡伺候好，大热天长时间待在鸡舍，身上都沾上了鸡屎味。但是她心里很高兴，一点都不嫌累，眼前这些鸡可是她以后的经济来源，都是宝贝呢。
经过一个月的静心饲养，鸡厂的情况有了好转，那些本来病怏怏的鸡都精神了许多。到了月底，县肉联厂的人再来，成鸡的数量比上个月多了七十多只，鸡的成色也比之前好不少。
肉联厂的人拿着货走了，赵大民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悄然啊，这回真亏得有你，要不然我真没法和肉联厂的人交待。”
“哪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悄然甜甜一笑。
有能力，又不居功自傲，这样的员工哪个领导不喜欢。
赵大民很是欣慰，“你放心，年底评优的时候我一定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悄然道：“果儿也帮了很多忙，我才刚来不久，鸡厂的活多半都是果儿在做。”
谢果儿一怔，赶忙摆手，“不不，我没做什么，都是悄然的功劳。”
要不是陈悄然去省城找专家，根本解决不了养鸡厂的问题，这个功劳说什么她都不敢领。
赵大民哈哈一笑，“你和果儿两个都很能干，这些天你们都辛苦了，等到了年底，我会把你们的功劳都报上去。”
“嘁，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给鸡喂了点维生素嘛。”王春华凉凉地道。
悄然目光冷了下来，赵大民的脸色也不好看。
“怎么你还不服气？你有本事也去省城找专家，没本事就别在一旁说风凉话！”
悄然到鸡场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赵大民训诫王春华，看来赵大民心里对这位村支书的女儿也有怨气。她正好借着今天的机会，把死肧蛋的处置权给抢过来。
“赵队长，其实那位农科院的专家还说了一个可以令雏鸡长肉的方法。”
赵大民顿时来了兴趣，“哦，你快说。”
“那就是把孵不出小鸡的死肧蛋混在饲料里，喂给鸡吃。”
“鸡吃鸡？”赵大民都听傻了，这是什么新奇的喂养法。
“嗯。”陈悄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省城的专家说了，死肧蛋里面含有很多有利于雏鸡生长的激素，雏鸡吃了混有死肧蛋的饲料，能长得更快。”
赵大民虽然还是不太能理解，但是省城专家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那些维生素真的提高了成鸡的出笼率。
“那好吧，以后那些死肧蛋都交给你负责。”
“不行！”王春华急了，“那些死肧蛋不能给她。”
“为什么？”
“因为……因为……”
王春华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反正就是不能给她，谁知道那个专家有没有说过这些话，万一是她编得呢？”
悄然不急不缓地说：“我是不是在扯谎，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那也不行，你定是想把那些蛋都私吞了，赵队长你可不能让她骗了。”
赵大民气道：“王春华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平时我对你已经够宽容的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和果儿是一起来的，你自己说鸡厂的活你会几样？”
王春华眼睛都红了，她是村支书的女儿，平时在村里都是横着走，很少有人敢对她大声说话，更别说教训她了，现在被人指着比鼻子骂，别提多委屈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悄然那些死肧蛋从今天起就归你管了，就按专家说的，拌在饲料里给那些鸡吃。”
“好。”
终于拿到死肧蛋的处置权了，也不枉费她这些天的辛苦。
王春华气呼呼地走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悄然全当没看见，从别人嘴里刨食，得罪人是必然的，她王春华背后的人是村支书又如何，她一样能对付。
“悄然这是这些天的死肧蛋，都给你。”谢果儿将鸡蛋篮子递给悄然，悄然笑着接过。
“悄然，你真的好厉害。”
谢果儿现在是佩服死陈悄然了，才来了一个月，不仅解决了鸡场的问题，还从王春华的手里抢来了死肧蛋。那个王春华为人霸道，往日里没少欺负她，那些死肧蛋与其便宜了王家人，还不如给陈悄然。
悄然看着手里的鸡蛋，满心欢喜，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不过想把这些蛋换成钱，还得再做一件事。
“果儿，你跟我来。”
悄然把谢果儿拉到没人的地方，低声道：“果儿，不瞒你说，这些死肧蛋我想拿出去卖钱，拿回来的钱我们俩平分怎么样？”
谢果儿瞪大了眼睛，道：“这……这毕竟是公家的东西，拿去卖不好吧。”
谢果儿也偷偷拿过几个死肧蛋回家，但这么明目张胆地拿出去卖钱，她没那个胆子。
“怎么不行，肉联厂的人只要活鸡，这些死肧蛋根本没人管，正好拿出去换钱。”
“可是这些死肧蛋是你的，就算要拿出去卖，得来的钱也是你的，我不能要。”
“没有你帮忙，我一个人成不了事，这是你应得的。”
悄然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她卖死肧蛋这件事是躲不开谢果儿的，她也没有王春华那样的背景，与其当心对方会告发自己，还不如早早把她绑上自己的这条贼船。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算不替你自己想，也要为你家的弟弟妹妹想想啊。有了这笔钱也能减轻你家的负担，你的弟弟弟妹妹们也能多读点书。”
这句话可戳到了谢果儿的痛点，她是家里老大，底下还有好多弟弟妹妹。当年她读书的时候成绩不错，不过因为家里负担重，她不得已只能辍学早早出来工作。
她只有小学文凭，能在村里的养鸡厂上班已经是不错了，但是她不想弟弟妹妹也和她一样，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小山村，她希望他们多读点书，然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挣扎了一会儿，谢果儿点头道：“好，我和你一起卖这些死肧蛋，但是钱我只拿三分，毕竟这些蛋是你争取来的，我不能太贪心。”
“好，就这么说定了。”
悄然笑弯了眉，她终于可以开始她的赚钱大计了。
【1选自蔡仁伟《伪诗集》—《药剂师》
【2选自蔡仁伟《伪诗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