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天天亮了,咱们吃过早饭,我也给你抹抹看,你脸上这么多伤口,也许不能全部抹去,但是能抹淡一些,总是好的。”
“正好不困,我去把饼给你热一热吧。”
他起身朝厨房走去,留下男人一个人独自坐在石阶上,夜幕深沉,屋檐下的灯笼散着昏huáng的光,映的他无神的眼底泛出一丝若隐若现的亮。
白木希将热好的烧饼夹蛋放在盘子里端出来,递到男人面前:“吃吧,就当是今天你救我的谢礼啦,我还特意让老板给你夹了个jī蛋,老板说正好是个双huáng的,好运气,便宜咱们了。”
男人垂下眼帘,片刻后,伸手接过盘子。
白木希顿时如释重负。
看来自己方才没白厚着脸皮唠叨半天。
男人接过盘子后,却没急着吃,反而看着他,问:“你的父母如此苛待你,你没有想过报复他们吗?”
白木希愣了愣,道:“他们毕竟生下了我。”
男人:“生下你,却如此践踏你,这也谈得上恩情吗?”
白木希摇摇头,坐回石阶上,沉默了好久,缓缓道。
“……其实……有想过……”
“那年冬天,两三天都讨不到什么东西吃,去捡垃圾,还被几个混混按在地上揍,那时候是有想过……想过跑回去,趁他们睡觉杀了他们,然后我再自杀,大家一了百了,下辈子再不相见。”
“可是……就在我满脑子都是如何去杀掉他们的念头时,路过的一家小姐瞧见我头破血流的趴在雪地里,就命她的下人把我扶起来,送去医馆包扎,然后在就近一家饭馆,请我吃了顿红烧肉。”
白木希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脸,嘻嘻笑起来:“说起来也许有些丢人,自打吃了那碗红烧肉,我就再也不想去杀人了,只想着那碗红烧肉可真好吃,我要努力赚钱,好能再去吃上一顿。”
男人没有发笑,只是缓缓低下头,若有所思。
“后来,我拼命打工赚钱,终于赚够了钱,就又去吃了一次,还是那么好吃!可惜前不久我的钱都拿去做这珍珠膏了,不然我还能请你再去吃一顿,他们家的红烧肉味道真是一绝。”
说着说着,嘴巴里仿佛又冒出了曾经那碗香喷喷的红烧肉味道,白木希馋的吧咂嘴,嘟嘟囔囔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出去一盒,卖出去一盒,我就有钱去吃了。”
男子端着乘着烧饼的盘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手腕微微颤抖,他嘴里没有红烧肉的味道,更多的是铁锈般的血腥味儿。
忽而,男人低低的笑了两声,其中却无半分笑意,反而是满满的痛恨与讥讽,沙哑的嗓音如地狱之声,森然可怖。
然后,他缓缓伸手,用那只布满伤痕的手,拿起那块要凉掉了的烧饼。
白木希说的不错,烧饼里还真夹了个双huáng蛋。
是好运气。
……
次日清晨,白木希早早就醒了,睡意惺忪的爬下chuáng,却发现chuáng边的地铺不见了,朝柜子上一看,地铺被规规矩矩的叠好放在柜子上。
白木希愣了愣,他记得昨天那个男人就睡在地铺上啊,莫非比他起的还早?
他穿好衣服出门,果然就见男人在院子里,他不知从哪儿搬过来一个大石块,也不知是怎么把石块削平了,权当个石凳,坐在上面,望着抽芽的桃树出神。
白木希见他比前些日子正常多了,jīng神顿时振奋起来,草草洗漱后就去做早饭,接着招呼男人来吃饭。
这次男人没有再装聋作哑,一招呼就来了。
看到男人走进来时的身影,白木希微微一惊,以前因为他一直躺在chuáng上没注意,今天白天等他站起来才发现,这男人个头当真高大,比自己整整高出一头不说,而且身形矫健修长,窄腰长腿,十分养眼。
白木希心头有些讶异,他这些年也是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或者是富裕一些的商贾老板,形容均是中庸,如这男人这样身段如此好的,倒真是少见。
就是那久不打理的凌乱长发,和一脸伤疤实在是煞风景。
“话说回来,我们昨晚聊了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白木希把饭端给他。
“我叫白木希,木石的木,希冀的希。”
白木希端着碗坐下,笑道,“虽然我父母待我薄情,我倒是蛮喜欢他们给我的名字。”
男子接过碗筷后,沉默了一会儿。
白木希有些奇怪,通个姓名也要想很久吗?如果不想说真名,随便说个假名也好啊,一直哎哎的喊,他觉得怪不好的。
他正想着,男子缓缓道:“齐铭。”
白木希立刻道:“哪个铭?”
男子低垂的目光扫过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背,语气浮现出一丝讥讽:“铭记的铭。”
白木希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手,总觉得这个人yīnyīn沉沉的,身上好似藏了太多事,就没敢再多说话,乖乖低头吃饭。
吃罢饭后,白木希便兴冲冲跑去柜子里拿出自己正在用的那盒的珍珠膏,然后来到齐铭面前,要他把头发撩开,给他脸上抹。
齐铭有些抗拒,没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抹这个东西,这盒子看着不是姑娘家用的脂粉吗。
白木希理所应当道:“昨晚咱们说好了呀,我给你抹这个珍珠膏,看能不能把你的伤疤消去一些,这个很好用的,我的就没了。”
齐铭茫然的想,他当时答应了?
白木希就当他答应了,不由分说的就要往他脸上涂,齐铭被涂得连连后退,他半辈子都没有往脸上涂任何东西,那又凉又滑腻的感觉别提多怪异了,只是他一后退,白木希就拉着他的手臂往回拽,一副非涂不可的架势,齐铭挣扎了几次后,非但没挣扎开,反而令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抬眼就能看到白木希又长又密的睫毛。
齐铭不得不老实下来。
于是安慰自己,无所谓了,涂就涂吧。
这辈子什么没经历过,不就是涂脂抹粉吗,他这辈子还没抹过这些东西,就当尝个鲜了。
冰冰凉凉的珍珠膏涂在脸上,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初时有些怪,久了也就勉qiáng习惯了,待白木希将他脸上所有的伤痕都仔仔细细的涂遍以后,已经过了好半天,白木希的胳膊酸,齐铭的脖子也不好受。
白木希收回珍珠膏,长舒一口气,道:“好啦,以后早晚各涂两次,一定很快就好了。”
齐铭:“……”
嗯?????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4章四·赚钱了
齐铭是真的很烦别人碰自己的脸,偏偏白木希碰还不算,还在上面涂涂抹抹,整天捧着他的脸像宝贝一样看上半天。
“你就是把我的脸看出花儿来,也不可能三两天就让它恢复原状啊。”
齐铭很无奈。
白木希毫不气馁:“所以才要每天涂呀,有心者,事竟成!”
齐铭无语,这用刀子实打实划上去的疤痕,去不掉就是去不掉了,他身上有些旧伤,经年累月都不会平复下去,怎么还跟有心无心扯上了。
难道我每日念叨着快消掉吧快消掉吧,念久了,它自己就会消掉?
结果白木希变本加厉,不光给齐铭涂一脸的珍珠膏,还扩大范围,在他的手上也涂起来。
一边涂还忍不住好奇。
“这些伤口挺整齐的,看着都是故意划上去的,那些人和你这么大仇吗,连手都要一刀一刀的划?”
“不过……手上的伤口,似乎比你脸上的要浅一些呢。”
齐铭略略回想了一下出事那天晚上,就觉得胃里翻腾着恶心,敷衍道:“没多大仇,只是有些蠢罢了。”
白木希一愣:“蠢?”
齐铭看着自己右手背上一层厚厚的珍珠膏,眼神yīn鸷:“他如果聪明,就该直接砍了我这只手。”
而不是拿着匕首,像个怨妇一般一刀一刀的划,划了半天,充其量就是个皮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