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希怕的发抖,却不敢挣扎,他贱命一条,挣扎的下场指不定就是不小心被不耐烦的打手直接捅死,尸体带去县衙都没人替自己喊冤,如今只能闭眼期盼仆役下手不要太重,别划到他的眼睛和鼻子,这样找大夫治病不算太贵。
可他闭上眼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疼痛降临,忐忑的睁开眼,就见那柄利刃就悬在自己眼前一个拳头的距离。
院中一片死寂。
贵妇人吃了一惊,微微后退,身后的家丁们十分警惕的将夫人围起来。
谁也没看清刚才那个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打手身边,等他们看清楚时,打手准备落下刀刃的手腕就被握住了。
速度不快,力道很稳,握住后,打手那只握着刀的手便动不了了。
打手愣了一下,就想挣脱,没想到他暗自运劲了半晌,竟丝毫挣扎不动。
身后的贵妇人见这位打手落了下风,就让另一个打手上去帮忙,可这个急出一头汗的打手却突然朝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同伴退回去,同时卸去了挣扎的力道。
他认输了。
见打手卸了力道,拦住他的人也没有继续为难的意思,松开手,放他退去。
白木希一脸茫然,瞧着那贵妇人一伙人凑在一起,如临大敌的盯着这个不久前还半死不活的男人,盯了好一会儿,期间两次想重新发作,都被那个退回去的打手劝住,一群人嘀嘀咕咕了好久,最后悻悻离开,连临走的狠话都忘记放了。
瞧着那伙人来势汹汹,如今莫名其妙的灰溜溜退走,白木希愣了大半天,这才反应过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院子中央那个一脸若无其事,环顾四周后准备回屋继续挺尸的男人。
白木希不可思议:“你……你明明可以拦住他们,却眼看他们揍我!”
男人这十天来头一次对他的话有了反应,他侧头看了白木希一眼,多日未开口的嗓音沙哑低沉:“你勾引人家相公,挨顿揍有什么不对。”
白木希气结:“我没有勾心她相公!我只是去卖护肤品的!是她相公轻薄我!”
男人不以为意的哦了一声。
白木希更生气了,追着他说:“是真的!我敢对天发誓!她相公一副獐头鼠目的模样,我眼瞎了才会想勾引他!我——我就是不想让她相公摸我,这才得罪了他被撵出来的呀!”
男人脚步顿了顿,语气冷淡:“那若他长得好看,你便会想勾引?”
白木希:“……”
白木希愣了愣,随即大怒:“我是一个男的,里里外外都是正儿八经的男人!我没有龙阳之好!就是再饥渴也不会想去勾引男人啊,男人美或丑,在我眼里没区别!没区别!!!”
男人反问:“那你为何不解释?”
白木希瞪大眼:“我解释有用吗?反抗有用吗?我前面说了那么多,人家根本就不听我的,说揍就揍,我又打不过人家,就算顶着这一身伤去衙门告,官老爷都不会理会我!”
白木希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低声道:“我们这种人,死了以后都没人愿意给收埋的。”
男人似是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有些意外,被他说的怔了一怔,站着想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道理,沉默了好久,低声道:“抱歉。”
白木希自己戳中了自己的伤心地,正难过着,突然被他道歉,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因为听到道歉,他下意识就道:“没,没事,没什么,你……唉……”
如今回过劲来,他脸上身上都疼得厉害,便不再和男人废话,进屋去翻药箱找跌打损伤的药膏。
男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进去躺着,而是在门前的石阶坐下来,抬头瞧着夜幕出神。
“嘶……”屋里的白木希抹药抹的龇牙咧嘴,背上火辣辣的疼,他的手臂不敢用力朝后伸,试了几次都摸不到伤处,只能抱着几个药瓶站起身,去门口喊那个还在出神的男人。
“喂,你能帮我上些药吗,我自己够不到后背。”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举手之劳,这没什么好拒绝的,既然已经爬起来了,也没必要继续装死,男人便伸手接过药瓶,白木希立刻走到他面前蹲下,把后背的衣服撩起来让他上药。
朦胧的灯光下,白木希的后背单薄瘦削,青青紫紫的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显眼,冰凉的药膏一经涂上,白木希就疼的一个激灵,忍不住嘟嘟囔囔的抱怨,抱怨男人不早出手,害他白白受这皮肉之苦。
男人对此倒没什么反应,上完药后就不再理会他了,白木希喊了他几句都没回应,要他回chuáng上睡觉也不理,白木希心中有气,便关上门自己爬上chuáng去睡觉,把铺好的地铺丢给他。
爱睡不睡。
结果因为身上疼痛,他辗转了半夜都睡不沉,睁开眼一瞧,旁边的地铺还是空空无人,白木希心头一空,猛然坐起,心想不会是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3章三·齐铭
白木希赶忙一骨碌爬起来,披上衣服穿上鞋,朝门口走去。
一开门,就见那男人还是刚才那个姿势坐在屋外的石阶上,睁着眼睛,无神的看着天空。
他在看天,也没有看天,没有目标的眼神只是单纯的发呆。
白木希心软,伸手碰碰他。
“哎,你……你还好吧?”
男人不语。
白木希轻叹一声,挨着他坐下,“厨房还有我今天买回来的饼,要不要给你热一热?”
还是没回应。
白木希不想放弃,他想,这个人认为自己勾搭人家相公活该挨揍,又觉得划脸太过分便出手阻拦,听完解释也会道歉,应当不是个坏人,也没有真的心如死灰到对所有事都无动于衷。
“既然都爬起来了,就别不理我了。”
“看在我照顾了你十来天的份儿上,跟我说说话吧。”
男子倚着门框,木然的听着。
夜很静,初chūn的风有些凉,夜幕深邃悠长,四周有低低浅浅的蟋蟀声,如伴奏一般,随着白木希温柔的声音在小院里徘徊。
“你看上去挺惨的,其实我也挺惨的。”
“我四岁时,爹爹休了娘亲,没多久就续了弦,然后我就有了一个小弟弟,可惜二娘看不惯我,大约是怕我和弟弟夺家产吧,虽然我们家也没什么钱,不过自从有了弟弟后,我就被赶到了柴房,吃不饱穿不暖,与下人们一同做工打杂,还总被下人们拳打脚踢。”
“有一日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被他们关在柴房饿了两天,放出来后要继续做工,我实在受不了,就从后院的狗洞里爬出去,想去找娘亲,邻居有知晓我家事的,偷偷把我送到了娘亲家。”
“结果娘亲也改嫁了,我到了娘亲那里,非但没有能吃饱饭,还害得娘亲被婆家人冷眼相待,于是我就成了他们家的出气筒,给点饭吃,就可以随便打骂。”
“后来……”
“我又受不了了。”
白木希笑了笑:“我这个人实在是不爱吃苦头。”
“我就又跑掉了,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来回乱跑,下雨了,就在一家牛棚里躲雨,不知道该去哪里,该找谁好。”
“后来,有个老乞丐瞧我可怜,就带着我一起乞讨,就这样捡回了一条命,慢慢的……呵,也就长大了。”
“现在吃得饱穿的暖,再想想曾经那些事……虽然还是很难过,但其实没必要太纠结,我也不爱总去想过去的事,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既然老天爷没有直接断了我们的生路,我们总是要继续活下去的。”
他歪头瞧男人,“你知道吗,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因为长得太好看,被人用刀在脸颊旁划了一刀。”
他抬起下巴,指指自己的脸颊,虽然男人并没有回头看,他也不在意,“这道疤跟了我好久,直到前段时间我拿到这个云脂珍珠膏的方子,用做出来的珍珠膏抹在脸上,不过半个多月,就几乎看不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