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濬坐到柳氏身边,勾起嘴角对柳氏说道:“我也听说了,过继给司马师的那位,知道他的人很多,都说是个温和有雅量的君子。”说完贾濬揽着柳氏的手臂撒娇求道:“祖母,我们早些回豫州吧,趁着阿姊还没过门,我们找机会多了解一下阿姊要嫁的人吧。”
贾褒早慧,李婉流放时,贾褒已经记事,贾充续娶时,贾褒已经懂事。以至于她的心思更深沉,性子也更沉稳。贾濬年幼,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她都不记得。整日里除了学习就是到处疯玩,性子上更为活泼。
柳氏从来只顾贾濬的安全健康,不束缚她的自由活动,实行放养。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十分用心的教育方式。家中教她道理,家外让她见识。庄子内外人多且杂,便于历练。孙女小小年纪,遇事如此冷静,和长她几岁的贾褒比起来,贾濬实在是胜过太多了。
柳氏欣慰的笑眯了眼,对着身边,同样对贾濬一脸喜爱的仆妇廖婆子吩咐道:“廖妈妈,通知大家收拾打点,咱们尽早回京。”
豫州洛阳京都
从平阳襄陵到豫州的路途遥远,为了路上能让柳氏和贾褒贾濬姐妹路上舒适,贾充为她们祖孙三人,各备了一辆马车。
一行人缓缓的进了洛阳城,自由离京的贾濬,根本不记得京都的模样。贾濬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掀开车帘望着外面的商铺,街道和行人。一旁贴身伺候的婢女,比贾濬大上两岁的青田,嘀嘀咕咕的说教道:“姑娘,听说在京都,贵女是不可随意抛头露面的。”一边说着,一边按下贾濬掀起的车窗帘。一主一仆,一掀一按,反反复复。
最终青田败下阵来,贾濬八爪鱼一样盘倒了青田。贾濬一只手扯着窗帘,看着外面的街道问青田:“你有没有发现,越是靠近城中心,人流越拥挤了?”青田挣脱出贾濬的纠缠,收回被贾濬拦下的手,在贾濬眼前虚晃了一下,从另一侧又按下了贾濬掀起的窗帘,一脸嫌弃的说道:“这还用问吗?哪座城池不是市中心最热闹?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贾濬暗叹自家婢女看着清俊,实则就是个铁憨憨。主仆继续掀开按下,掀开按下,突然前面传来让车夫改道的命令。贾濬实在忍不住,好奇的问车夫:“达伯,前面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们要绕道而行呀?”
车夫闻言,长长的哀叹了一声:“哎!小姑子有所不知,长乐亭主的郎君,名士嵇叔夜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今日要被问斩了。城里城外,不知道汇集了多少人要去相送。前面那一色的青衫布褂,都是太学院的学子。”
刑场借琴
贾濬好奇的问道:“即是长乐亭主的郎君,又是名士,如今当街问斩,定然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吧?”见贾濬问话声音洪亮,毫不避讳,车夫胆怯的瞟了一眼四周,转头侧着脸,对隔着车帘的贾濬低声劝道:“小姑子,不是老奴多嘴,这里是京都,可不比咱们襄陵老宅。这里随处有通天的耳朵,咱们说话可得小心。如今呐,这天,姓司马。”
听车夫这样说,贾濬就明白了。这位长乐亭主,是自己舅舅李韬之妻,先帝之女,齐长公主的族妹。算起来,与她有亲。贾濬想到了被诛灭三族的外祖,被流放的阿母,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的贾濬忽的起身,掀开车门帘,叫停马车。
贾濬动作突然,车夫下意识的勒住了缰绳,马车停下的瞬间,贾濬冲下马车,朝着人流拥挤处奔去。不知道为何,贾濬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冲进拥挤的人海,就能看到被流放的阿母。尽管她不足两岁阿母就去了乐làng郡,她甚至记不得生母的模样。
婢女青田见自家小姑子飞奔进人群,赶忙也跟着冲了进去。车夫被贾濬惊的慌了神,跳下马车高声喊着自家小姑子,然而他怎么喊都是徒劳,贾濬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车夫只好赶上前面通知贾充和柳氏。
贾濬一心念着阿母,死命的挤到人群最前面临近刑台的地方,贾濬没有看到阿母,却被邢台上的人吸引了目光。刑台上,一个宽袍广袖,长发披散的囚犯,神情自若的望着天,好像再说‘枷锁束缚了他的手脚,但却未能束缚他的思想和灵魂’。
身姿英伟的囚犯,收回远望天空的视线,对着监斩官高声道:“时候尚早,监斩官能否容在下奏琴一曲?”监斩官本不欲通融,奈何百姓们呼声太高,监斩官有心为难的说道:“本官可没有琴给你弹,除非在场有人为你送上一把。”
一把琴,不算贵重,但平常百姓也是难得拥有的。在场的权贵,哪个敢冒着与犯人同流的危险来送琴呢?前来送行的三千太学生,皆是满心悲愤,更不会有人带着琴。贾濬见无人应答,踮起脚挥舞着一双小手喊道:“我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