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远也点了点头,周夫人才有些意动,她想半晌,最后拍了板。
“让人提前备好些包袱细软,再派人提前去开路,若是有个风chuī草动,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这是还不肯走,陆菀垂下眼,却也知再是劝不动了。
若是从前未曾分家,她也是不怕的,朝代便是更迭,也很少随意对世家动手,多是顾及其姻亲人脉。
可如今么,家中巨富又没了家族姻亲庇护,难免会有些担忧。
周夫人看她一脸忧愁,就笑出了声,反过来安慰她。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若是出事,我们就少带些细软随身物,隐在人群中,让侍卫护送着,出城去庄子上便是。”
这听起来好像也行,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劝。
…………
自那日地动之后,很长一段时日里,陆菀都鲜少见到谢瑜。
有时候在路上遇见,她还来不及下车,他就只剩个骑在马上清隽修长的背影了,来去很是匆匆。
倒是如流水一般给她送的东西从来不曾断。
也是那日之后,她才知晓,洛京的地动竟不过只是边缘地带被波及的,远处的宁朱郡才是遭了大难。
“墙塌地陷,城郭屋舍压杀人,山崩泉涌,流匪难民不进城……”宁朱郡百姓的哀哀嚎哭,似是都能隔着遥远的距离,飘进了洛京的宫城。
含元殿内。
“咳咳,询安,你说该让何人去宁朱赈灾较为妥当。”
圣人这些时日为着地龙翻身之事操劳,还被迫着下了罪己诏,医官来看的,都说是忧虑过甚又郁结于心,只推说了让陛下好好修养。
下首的谢瑜不动声色,心里思索着,只怕如此下去,圣人也快要油尽灯枯了。
听到上方的询问,他起身略略一揖,“臣觉得,此事紧急,人选却需慎重,既要得陛下看重,又能安宁朱百姓之心,还需……”
还未等他说完,圣人就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直接说人选便是。”
谢瑜挺直了脊骨,抬眼望向上方衰老的天子,语气温和,“陛下心中定是早有人选,又何须臣来置喙。”
不过是不甘心用太子一脉的大臣罢了。
圣人很是不满意,他眯了眯眼,思量了会儿,才轻声道,“只是顾虑雏鹰羽翼将丰啊……”
这句几不可察的感慨传入下方挺直的清隽身影耳中,他却是面不改色,置若罔闻。
“你下去吧,我再考虑考虑。”圣人挥了挥手,也没再为难他。
巍峨高大的宫墙间,谢瑜缓步而行,眉眼间疏离冷淡,日光下照,宫墙影深,拉长了地上的人影。他行走在其间,竟如闲庭信步般。
不远处有宫嫔的仪仗经过,他抬了抬眼,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心下好笑。
秋才人,如今该是称一声秋昭仪了,她是因生得像元后而受宠,也一度因着像了元后被冷落,这在谢瑜眼里并不是隐秘。
如今倒是翻了身,听闻圣人召她伴驾的次数,甚至超过了久负盛宠的陆贵妃。
人只有在愧疚不安时,才会额外地善待旧人,以图生出些内心的安慰。
由此可见……太子地位危矣。
谢瑜唇角微翘,忽然想去看看陆菀。
他已有数日不曾见她了,连轴一般周旋在圣人,太子,朝臣间,还要留心防备裴侍中一党的明刀暗箭。
即便是因着筹谋算计而多了几分快意,并不见得如何困倦,难免也有些怀念起陆菀身上清甜舒缓的气息。
似是在她身边,总是能觉得出轻松来。
…………
“让人把牛车的车轴都用铁皮包起来,若是当真乱了起来,也免得出城拥堵,撞坏了车轴。”
陆菀正在后院吩咐人准备着逃乱必备之物,就听人说谢瑜已经来了。
她匆匆赶回了自己的院落,就看见谢瑜正站在亭边,凝视着花丛里的不知名蓝紫小花。
“玉郎,你今日可是得闲了?”她上前扯住了谢瑜的衣袖,仰头笑道。
他眼中似乎有些血丝,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一看就是累得紧了。
陆菀回头吩咐着,“去泡一壶jú花枸杞的茶来。”
jú花明目,枸杞养肝,正好适合给这个忙起来就顾不得睡觉的人用。
谢瑜顺着衣袖抓住了她的手,微微含笑,“这些时日冷落你了。”
像是变戏法一样,他自袖中取出了细长的锦盒,上面还用了根红色的缎带绑了个蝴蝶结。
“聊作赔礼,还望阿菀不要嫌弃。”
蝴蝶结?陆菀有些迟疑地接了过来,又看了看谢瑜,有些不敢置信。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这是谢瑜系的?
陆菀其实只是图省事,就随手在他的伤口和送的玉兰茶罐上绑了两次蝴蝶结,自然是不知道,如今谢瑜的许多物件上,都绑了相同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