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见谢瑜进了花房,一旁歇息的花匠就连忙迎了上来,讪笑着想邀功,却被他冷淡的眼神bī退,缩着肩膀退了下去。
他又做了个手势,连谢觉都退了出去,自觉地守住了门口。
修长如玉的手指慢慢抚着墨紫色的花瓣,又轻轻地点上了青绿的花蕊,他慢慢弯起了唇角,这才有了些被赐婚的愉悦来。
施窈方才问,为什么不去看她?
许是她如今,并不想见自己。
谢瑜敛起了眉眼,唇边的笑意也渐渐收了起来,这本是他最不愿得出的猜测。
自那日花宴后,陆菀的好感度虽是陆陆续续地涨了回来,但也停滞在了50,再不曾进一步,他又如何能欢喜的起来。
便是去陆府又有何用,谢瑜心下漠然,说不定她还会露出一副不情愿的神情来。
可她又能怎样?
他复又扬起了唇角,俯身捡起竹制的水舀,给自己jīng心照料许久的花株浇了些水,还抖着手腕,撒了些细碎水珠在枝叶上。
晶莹的数点,衬得那墨紫的花瓣越发的娇嫩。
当日他察觉科举一案与花宴内中古怪,便顺势而为,设计着让陆菀一步步走到自己身侧,如今更是得了圣人赐婚。
甚至还设计了种种,让整个洛京,人人皆知他们二人关系。
如此,陆菀便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便如他所莳弄的这株牡丹一般,墨紫的花瓣紧紧裹挟着青绿的花蕊,变作狭长的挣扎模样,却是只能卧藏于墨池之中。
“询安可是在内中?”
轻佻的男声传来,接着便是谢觉的拦阻,“徐司直,我们郎君在内中莳弄牡丹呢,此时一般不喜他人打扰,您稍候会可好?”
“不过是浇花罢了,这有什么怕打扰的,让我进去。”
“您让我去跟郎君说一声,您等等……”
听起来,像是徐凛想硬闯起来。
谢瑜置若罔闻,只闲闲地修剪着多余的枝叶。
过不多时,徐凛就拎着坛酒进来了,带着满身的酒气和脂粉气。
一见谢瑜,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就亮了,上来就扯着他的袖子,扬声说笑。
“这不是听说你被赐婚了么,天大的好事,不吃酒如何能行,快些快些,我可还让外面酒楼整治了吃食送来。”
谢瑜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回来,原本想让他回去清醒清醒,但才一抬眼,就见到他下颌上未曾清理gān净的胡茬,还有眼中的疲态。
他顿了顿,道,“去和灵亭。”
又转向满脸无奈的谢觉,淡声吩咐道,“多叫些人守在四周,不许府中其他人靠近。”
谢觉瞧了瞧明显有些不对劲的徐凛,就连忙应声出去了。
谢府内的小石桥桥头,杨柳依依,坐落着一座水亭。
这时节,二层的木质格眼窗都被拆了下来,可供亭中人观赏水亭四面的风光。
徐凛斜倚在栏杆的美人靠上,脸上飞起一抹熏红,桃花眼里氤氲朦胧,调侃着另一侧端坐着的清隽郎君。
“你那日带着脸上的巴掌印和脖颈边的牙印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轻薄了人家小娘子,被嫌弃了,说不定她还马上就要跟你退亲了。”
他邪邪一笑,露出些风流纨绔般的不怀好意。
“万万没想到,你竟是不声不响地连赐婚都得了去,这下那陆家小娘子便是真能退了亲,只怕也不好嫁了。”
谢瑜眉眼沉静,他拈起桌案上飘落的一团柳絮,随意松开,软白如雪的绒絮就自发地飘了开,去寻下一个可依附之物。
“你若是想,也可娶了施窈。”
他起身,负手站到了醉醺醺的人影身前,垂眼看着徐凛,眼中却没有一丝怜悯。
徐凛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我又不喜欢她,缘何要娶她。”
谢瑜目光越过了他,往亭外望去,那亭边的柳树向着屋檐边生长。
他轻而易举地攀折了支柳枝,插到了桌上的青瓷花瓶中。
又打量了下花枝与柳枝的位置,才揭破了徐凛数年来潜藏的心事。
“你若是不喜,这些年便不会流连风月了。”他淡声道。
那语气不曾有一丝波动,透着冷眼旁观许多时的不动声色。
瓷杯脱手的碎裂脆响,炸开在他的身后,谢瑜轻佻了下眉,却是调整了下瓶中柳枝的方位,没回头。
自然也没看见徐凛阖着眼,似笑非笑的失落神情。
“你又不是不知,我这一世,断不会娶妻生子。”
“偏偏她还总想来招惹我。前几日病好了,才能起身,就堵了我,说什么我不娶,她便不会嫁人。”
他勉qiáng维持着脸上的风流笑意,“我这等生下来就注定会被世人唾弃的孽障,又如何能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