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如此紧要,想来那昨夜来的裴家人定是会万分小心,能落下便已经是极为难得,又要在漫山草木里搜寻出这么小小的一块,显然不是件易事。
他是发现了自己手腕上的伤,急于扳倒裴蔺,才会起早去寻觅踪迹。
才会体力不支地昏在路旁。
被问话之人垂下了眼帘,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让陆菀心里多了几分猜测,她眸中水润了几分,试探问道。
“方才是我正缝合伤口时,你因着疼痛才醒了过来?”
听出她话音里的几分怯意,谢瑜长睫一颤,他摸索着抓住陆菀握住木牌的手,握在温热有力的掌心。
“不疼的,”他低低地叹了口气,重复地安慰她道,“阿菀,不疼的。”
“我自然是不疼的。”
陆菀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将木牌抛在了枕边。
她起身欲出门,只匆匆摞下一句。
“我去给你端些水来。”
谢瑜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上空的那块,似乎有了些什么,正在试图填补上。
他慢慢坐起,望着空空的屋门处,薄唇边的弧度也渐渐拉得更开。
他虽是不知陆菀何时才会原谅他,但也已经探明,她对着自己当真不是无情。
如此,便够了。
她想与自己分开,可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离开。
即便是刀剑加身,千疮百孔,甚至是有朝一日,阿菀会恨他怨他,他也绝不可能放手。
至于裴蔺——
他拈起枕边的木牌,眸色更深了几分。
谁能想到,便是这般凑巧,他竟是如此轻易地就抓到了这人的把柄。
当真是上天眷顾。
而另一边,出了门的陆菀却是慢慢地抚上自己的心口,眉心也渐渐蹙起。
她说不出自己此时心里是什么滋味。
明明她一直想与谢瑜拉开了gān系,却总是被他用各种手段qiáng硬地拖了回去。
无法摆脱,又似乎难以割舍。
似乎她有一千种离开谢瑜之法,他便有一万份将自己缠绕回去的心念。
她甚至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句话——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当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她压下心头这点烦闷,垂眸将手中的粗瓷碗洗净。
世家女郎都娇养着长大,手指细白娇嫩,衬得这粗劣瓷碗也矜贵了几分。
碗中的水泛起了涟漪,水面映出的女郎的芙蓉面也随之支离破碎。
…………
自清晨周延出去这一遭,他就有些心事重重,陆菀去探问,他也只推说是因着被张元娘屡次纠缠,颇有些不耐烦。
可他到底是年少,有些存不住事。
在晚间用晚食时,便被谢瑜用了些激将言语试探了出来。
“我的暗卫被叛徒出卖,仅剩的一人今日寻到了我,说是阿耶病重,我又失踪,定南的信王府如今据说已经是乱了套了。”
竟是如此,陆菀有些理解他的心情了。
她垂下了视线,有心想劝周延独自先赶回去。
毕竟他身体无恙,若是带上自己与谢瑜,才是两个累赘。
周延扒了口饭,却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担忧着父王的身体,又怨憎他听信谗言将自己送入洛京。
便是现下想立刻赶回去,又无法抛下陆菀和谢瑜。
而他们二人,显然是短时间内都无法离去。
“你自去便是,有我在,阿菀定不会出事。”
谢瑜敛下眼帘,闲闲地说了一句,透出胸有成竹的意味。
周延又斜睨了他一眼,眉梢一挑。
“再者,你受了伤,阿菀又行走不便,只你们两人在此……”
“那便将你那寻上门的那位暗卫留下。你自拿着我的信物去丰淮寻谢九,另行调我谢家暗卫随你回定南。”
为了让周延取信谢九,他还自衣内缝合的一处袖袋里,取出了仅指甲大小的一枚白玉私印。
其上雕出的印文jīng细繁复,难以仿制。
“他若是见了此印,便会知晓该如何做。”
不意谢瑜竟是如此大方,周延和陆菀都愣住了。
陆菀觉得此事可行,她便是再想攻略周延回家,也不会拦阻他与重病的信王共叙天伦。
“谢郎君所说有理,世子还是早些回王府将事料理清楚为妙。”
周延有些迟疑地接过了玉印,刚想说些答谢之语,就听得谢瑜貌似不经心地说了句。
“信王病重,说不得就是因着你久不归家之故,若是你回去之后,闭府不出,掘地三尺,说不定他这病便好了。”
这话有些内涵之意。
陆菀目中波光流转,望向了谢瑜,就见他唇边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来。
周延则是心上火起眉头猛跳,待到转念一想,才明白了谢瑜话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