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暗暗告诫他,信王之病,可能大有蹊跷。
虽是不知他是如何知晓的,但周延得了他允诺的暗卫,又得了此言告诫,还是颇有些心折的。
他起身郑重地施了一礼,勉qiáng算是暂时谢过了。
翌日,待留下了他身边仅存的暗卫后,周延便下了山。
他换上了平民装扮,迳直往丰淮去寻谢九。
陆菀站在院门前,以手支门,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思索着如今的处境。
送别了他,便需得等着丰淮那边得了信,再来人接他们。
只是如此,她便得与谢瑜在此地相处些时日,还是以夫妻的名义……在她转而攻略周延的时候。
命运兜兜转转,竟像是跟她开了个玩笑。
陆菀站在屋外,抬头望天,湛蓝有云,只觉得果真是世事难测。
而谢瑜则在她身后不远处,搭着眼帘,半遮住的清润眸中却是多了几分称意。
第59章争吵
周延虽是赶了回去,却将自己仅剩的暗卫独苗留了下来,嘱咐他仔细照顾留下的两人。
临走时,还不放心地把人叫到了院外僻静处,三令五申,要他盯住了,切不可让谢瑜有了冒犯陆菀的机会。
于是,陆菀再进进出出时,身边就多了个小尾巴。
将至未时,她在院中寻了个yīn凉处,就着山间午后的清风,晾梳着才用木槿叶浣洗过的长发。
一回头,就看见个瘦瘦弱弱的少年蹲在低矮的院墙上,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瘦骨嶙峋,眼神jīng光,乍一看就跟个猴儿似的。
也不知晓周延的暗卫里,怎么还会这般年纪小的少年。
瞧着才十二三岁,倒是有几分机灵伶俐。
“小十六。”
她招呼了声,那小少年就从院墙上翻滚下来。
许是功夫还不甚到家,也没看清下面的碎石,脚下一滑,就不小心摔了个大马趴。
他龇着白牙,爬起来起身胡乱掸掸灰,闹了个大红脸。
“娘子,您有何吩咐?”
年少微沙哑的嗓音恭恭敬敬地问道。
陆菀有些好笑,她拉过十六,帮他拍了拍身后的灰。
“你蹲在那院墙上做什么,这时节日光正热着,小心晒脱了一层皮。”
十六的脸更红了。
被这般好看的女郎当个小少年对待,还声音轻柔地关心他,实在是不曾有过的。
他从小流落街头,不知自家姓甚名谁,即使被头领捡了回去,一群大男人哪里懂得照顾个孩子,就摔打着凑合养活便是。
暗卫中编号为十六的小少年挺直了小身板,圆脸上一本正经。
“是世子走时jiāo代我的,一定要看好娘子!”
陆菀眉眼间笑意盈盈,摸了摸他的发顶,觉得手下毛茸茸的。
“可世子也没jiāo待你,要你一定要蹲院墙上被日头晒着。”
十六蓦得想起了那些已经没了的兄长们,低下了头,眼里的泪花便一闪一闪的。
“以前兄长们都是喜欢这样的。”
陆菀攥住手指,心道不妙。
自己方才所说的,应是让他想到了那些照顾着他长大的暗卫们。
那日她听周延所说,手下的暗卫都已被围杀殆尽,唯有十六有幸逃出生天。
也是运气好,才能不眠不休地寻到了他们。
心上一软,她从袖中掏出块粗布帕子——这还是张元娘昨日送来的,半蹲下身,动作温柔地给十六擦了擦脸。
谢瑜甫一从屋内出来,便见着这般温馨的场景。
粗鄙简陋的山中小院里,容色娇美的女郎披散着乌鸦鸦的松软长发,半蹲下身,神色温柔地给身前哭泣的小少年擦拭眼泪。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唇边的笑意也少了些。
倒是也不至于吃个小孩子的醋。
只是一想到这人是周延的下属,还一直蹲守在陆菀周围,对他颇为警惕,拦着陆菀与他独处,便难免有些不悦。
顿了顿,谢瑜放柔了声,唤了声,“阿菀。”
陆菀这边,才拭了拭十六脸上的泪痕,就听见了谢瑜在唤她。
“郎君有何事?”
她侧过脸来望他,手中仍是轻抚着十六乌黑的发顶。
谢瑜弯起了唇,他慢慢负手,作势要抚上自己的伤口,脸上显出些疑惑。
“阿菀不是说,需得按时洒些药粉,可我在屋中却是遍寻不得那药瓶在何处。”
是十六带来的止血药粉?
陆菀微微抿唇,回想着自己拿到药瓶后的举止,语气迟疑道。
“我记得是将药瓶塞到了枕边,你可往chuáng榻上寻了?”
谢瑜微垂着眼,袖中的手指轻捻,感受着手中药瓶的冰凉圆润。
他面不改色地编著慌,嗓音清润如玉石相叩。
“我方才寻了,却是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