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这一身,当然是刻意的。
自从谢瑜来了丰淮,哪怕是阿菀对着那人时很是不留情面,这几日左思右想,他心里的危机感也是越来越重。
只怕陆菀再被那人哄得回心转意。
原本他被异母兄弟刺杀,打定了主意要低调些,养好伤便回去兴南。可前几日,他生母留下的暗卫便已寻上了门,他自然是能随心所欲些。
便索性做回了旧日在洛京时的装扮。
以往阿菀不就是喜欢他这般模样么,周延悄悄地红了耳尖。
“已有了熟悉淮江之人断言,最迟再过三日,俱是观cháo的好时节。”
“阿菀,过几日我们一起去观cháo可好?”
面前的少年郎像是头一次邀着小娘子去共度如此盛大的佳节,难免有些羞赧,他扬着头,也不看她,视线都落在了别处。
陆菀这会却也没有看他。
她瞧着庭中长势喜人的紫薇花树,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许久之前,谢瑜抱着她骑马从诗会上回了陆府,临进府门前,他叫住了自己,也是用了这般句式询问着。
“阿菀,过几日我们一起去赏灯可好?”
那还是谢瑜第一次向她如此明确地表明心意,邀她在男女定情的上元节同游赏灯。
陆菀笑了笑,微微低头,脸颊边飞起一抹刻意的粉霞。
“若是世子有心,到时我们同往便是。”
她这是答应了,周延眉宇间立时神色飞扬,漆黑的眸子凝了光,扬唇冲她一笑,语气更是迫切。
“既是如此,到时我教人寻了好地段,便带着你观cháo去。”
陆菀才点了点头,就看见他急匆匆沿着旧路出了园子,许是要找他口中说的好地段。
“世子待您,的确是无可挑剔。”
阿妙瞧着少年郎君离去的背影,大着胆子调侃了句。
在她心里,相比于谢郎君,周世子显然更值得亲近,至少娘子每每与他相处时,似是更为轻松大意。
反倒是谢郎君每次出现,娘子都如临大敌,腰身挺直绷紧了心神,表面上看上去毫不在意,实则竖满了身上的刺,像极了花圃里的月季,轻易就能扎破试图采花之人的手心。
陆菀没有回话,而是径直绕过花榭,往周夫人的院落去了。
周延如今年少,正是热忱之时,他愿意用心待自己,自然是满心赤诚尽力讨好。
只可惜她对着这样炽热的少年郎,除了有些心虚,便没有别的再多想法。
毕竟那位真心喜欢周延的陆家女郎,早在赏jú宴落水时,就已经香消玉殒。
占用了这副躯壳里的她,仗着旧日情分与周延来往,也只是想完成任务而已。
好在还有不到20的好感度,她就可以离开了。
此间种种,回去后怎么说也不过是大梦一场而已。
陆菀微微叹了口气,极轻极淡,连身边紧紧跟着的阿妙都不曾察觉。
…………
海涌银为郭,江横玉系腰。——前人观cháo诗作。
才七月伊始,淮江一年一次的cháo期就提前到来了。
牛车还不曾到观cháo的堤岸边,陆菀就听见了闷闷如雷的波涛拍岸声,还很有韵律感,每间隔差不多的时长,便会炸响一遭。
“早就听说淮江大cháo壮观,婢子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观cháo呢。”阿妙的脸上难掩兴奋喜悦。
她车内有些气闷,便支开了窗,骑马与牛车并行的周延就凑了过来,“出了何事?”
陆菀弯唇一笑,看了看四周有些拥挤的车马,“只是有些好奇,想听得清楚些。”
周延也笑了起来,他往前张望了下,扬声道,“等再过会儿,到了堤岸边,只怕你还要捂住双耳的。”
他注意陆菀四下打量的眼神,便含笑解释道:
“丰淮人好观cháo,每每cháo汛来时,连长街上的铺子都要歇上半日,拖家带口地来沿岸观cháo,可不就是人多了。更别提还有些丰淮本地善泅水的好儿郎,会组织起来,在cháo汛极盛时夺旗迎cháo,必定热闹非凡。”
陆菀倒不是很感兴趣,但见着周延兴致高昂,就笑笑随便应了声。
好在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周延事先寻好的所在,是一家酒肆后院里的望江亭。
慇勤的伙计将他们引了进去,绕过后院里摆设得宜的园景假山,才得以窥见全貌。
这望江亭竟是有一半都架设在江面上,需得走了悬江的木梯才能上去。
说是望江亭,或许是都能被称之为望江楼了,竟是高达四层,便是最高的第四层上,从陆菀的位置看,再依着廊距推测,也至少有三间可供观景的屋舍。
当真是好生气派。
“这原本是丰淮某巨富之家所建的,专为cháo汛时选了最佳方位观cháo,在丰淮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观cháo地。奈何他家的子孙不争气,败了家产便脱了手,如今被改建成了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