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早有准备,洋洋解说着,倒是对此知之甚详,他信步上了木梯,还饶有兴致地往下张望。
“阿菀你瞧,这般行走,仿若在江cháo之上,是否别有一番滋味?”
陆菀一步一步地仔细着脚下凌空的木板,甚至还扶上了一侧的栏杆,连身后的阿妙都是颤巍巍的。
这台阶几乎是凌空搭建的,栏杆外,台阶下便是堆雪砌玉的滚滚江涛,拍岸怒啸,时不时还有水沫溅到了她裙下绣了粉白色玉兰花的丝履上。
“娘子……”阿妙qiáng撑着握紧栏杆,还壮着胆子空出一只手扶着她,整个人有些瑟缩。
“婢子觉得自己仿佛要掉下去了……”
听了这话,便是周延走在前面心情畅快,也还用着留有的三分心神回身,去与她们主仆二人分说。
“此亭虽是半架于江上,却错开了江cháo涌向,数十年都不曾出过事,阿菀大可放心。”
陆菀收回了往下瞧的视线,抿紧粉润的唇瓣,点了点头没出声。
她素来怕水,便是穿书而来后对此事看开了许多,见到此等场景也还是有些心慌的。
但周延好似是极喜欢这般波澜壮阔的场景,整个人眉飞色舞,越发明亮了几分。
“早就听闻淮江大cháo堪称天下奇观,势极雄豪,今日得以一见,当真是免去一桩憾事。”
他话音未落,江cháo又盛了几分,堪堪可比自天际迎面扑来,直如巍峨雪山拦腰断折一般,拍岸碎成千堆雪,怒嚎声更如万丈雷霆,便是此处的望江楼只擦了个边,也是极为骇人。br
陆菀微微阖目,甚至都感觉到有水沫溅到她的腮边,她有些僵硬地抬手拭了下,微粉的指尖便湿润了。
“娘子……”身后的阿妙已经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当真是畅快!”
见此壮阔场景,周延含笑将食指放在唇间,清啸一声,才觉得出些直抒胸臆的慡利来。
等他回头想与陆菀分享时,这才发现身后的女郎连脸色都有些发白,他怔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试探问道,“阿菀,我搀扶你上来?”
说着,还伸出了他的手。
陆菀缓过来神,抚了下心口,才扬眉轻应了声。
垂落的视线在少年略带薄茧的掌心停驻了下,这才顺势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这江cháo当真是壮观了些,她心跳都有些急促,更有丝丝缕缕对水的惊惧厌恶漫上心头。
甚至还隐约觉得出些脚软来。
她心下自嘲,没想到自己来之前明明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会有些害怕。
此时的周延却是有些心猿意马。
惯于骑she、带着刀剑薄茧的手握紧了掌心中的娇嫩柔夷,他此时才发觉,原来牵住陆菀的手,居然会比见识到方才涌来的江cháo都要动人心魄。
他放慢了脚步,将她带上了木梯,却又有些恼火这楼还是低矮了些,连带木梯的数量都少得不尽如人意。
若否,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多牵会阿菀的手。
踏上了实地,陆菀心绪稍宁。
她正想将自己的手从周延掌心抽出,再敛衽与他道谢,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了凭栏边。
一袭竹青长袍,颀长挺拔。
竟又是谢瑜。
陆菀别开了目光不去看他。
这些时日,她每日早起都能在窗边发现些他送来的物件,没想到今日竟是还能追到这里来,当真是不死心。
看来自己不下一剂猛药,他是不会罢休的。
陆菀索性不抽手了,任由周延牵着自己,迳直从他面前经过,就在余光里瞥见那道清隽挺直的身影在回眸时,当即僵立在原地。
她心里思索着,许是亲眼见到如此场景,他便能放下了。
才一入厢房,周延的不悦便又显露出几分,他挑着眉扬声问那带路的伙计。
“我派人来定厢房时便已经说得明白,不拘多少银钱,这楼上的厢房是要全包下来的,怎地还有其他人在此?”
慇勤斟茶的伙计暗地叫了声苦,白净微胖的脸上眉毛都皱成了一团,苦哈哈地解释道。
“郎君您虽是财大气粗地全包了,奈何我家年年都会提前预留出一间屋舍与这丰淮的州府大员,由他们定夺分配。今年便是由得外面那位郎君得了,这……”
听了这话,陆菀很有些能理解,毕竟本地的商家是要看着官员的面色过活,行这等便利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她抽出自己的手,反而在周延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无事,我们只在厢房内观cháo,不出去便可。”
她还指了指博风板边被高高卷起的竹帘。
“这面的格眼窗都被拆了下来,连竹帘都不曾落下,也是一览无余,不比在外间栏杆边看的少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