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菀艰难地瞧了瞧自己与谢瑜的姿势,一手在他腰间,被他按住,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口鼻,也被他按住。
这姿势的确有些诡异了。
她将按住谢瑜口鼻的手又往下用了些力,别过脸,不去看他似笑非笑的眸子,qiáng行解释了一句。
“我要把这芦花按进谢郎君的伤口里,又怕他疼得叫嚷出声,就捂住了他的嘴,只是没想到谢郎君怕我下不去手,便替我按住了。”
周延显然是不可能这么容易被诳住的。
但此时他也回过神来,想着要照顾着阿菀的颜面,也不便多言。
他冷着脸将陆菀轻轻挥开,自己兀自去把谢瑜身上的伤口包扎好。
此次下手可没有留情,才三两下就粗粗地包扎完事。
然而这回谢瑜也没有再痛哼出声,面色平和得如同受伤之人不是自己一般。
只是那道温和的视线一直落在火堆边乖巧跪坐着的女子身上。
“谢郎君,莫要逾越了身份。”
周延俯下身开口,刻意压低了声音,唯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被警告的人却是连眼帘都不曾掀一下,只噙着笑,低声将这话又还了回去。
“世子也莫要忘记。”
他犹嫌不够,“阿菀如今还是我的未婚娘子,我们还有先帝御赐的婚约。”
周延的脸色更难看了些,他冷眼盯着谢瑜,很想再与之争论一番。
可陆菀已经在招呼他们了。
“鱼已经好了,世子和谢郎君快些来。”
“阿菀先唤的是我。”周延的唇角翘了起来。
“主随客便罢了。”
谢瑜语气闲闲,整了整衣衫,修长如玉的手缓缓拂过竹青的衣领,两日未曾浆洗的衣衫越发柔软,透出些明晰突出的锁骨形状。
这人分明是说他与阿菀是主人家,自己是客,阿菀才先唤自己的。
周延堵了一肚子气,他冷着脸坐到了陆菀身边,一声不吭地开始吃鱼。
没想到这人的气性这么大,陆菀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方才之事他还不曾消气。
她琢磨了下,觉得或许自己该多注意些,与谢瑜再少些接触。
毕竟周延才是自己此时的目标。
她将自己手中卖相最好的那条鱼递给了周延,完全不顾落在她身上的那道温和视线渐渐变得晦涩。
谢瑜攥紧了手中穿在鱼身上的细枝,垂眸细嚼,连细刺都咽了下去。
喉间有些粗粝的划伤刺痛,却远远不及他每每看见陆菀对他弃之不顾时,心口骤然的抽搐剧痛。
他细细咽下口中鱼肉,如鲠在喉,不再去看陆菀将第二条鱼递给周延的场景。
这屋里虽是简陋,却还有个木板搭就的类似chuáng榻的东西,另外两位郎君自然是不会与陆菀相争,都各自选了一角倚坐着养神。
月至中天,陆菀却是自昏睡中被人推醒了。
才一眨眼,就看见谢瑜俯身在轻摇着她,见她醒来,就轻声道。
“莫要出声。”
她坐起身,就看见周延握紧了那柄光亮闪闪的环首刀,微躬着腰身,一手支在门上。
这是绷紧脊背,进攻防御的姿态。
也就在此时,有什么野shòu嚎叫的声音传进了耳中,陆菀瞳孔微缩,她听着,怎么有些像láng。
林中有虎,半夜有láng,也算是齐活了。
他们几人的运气可真不太好。
她轻轻地下了chuáng,想看个究竟,若真是有láng,他们这下可就有些麻烦了。
这屋前的,说是木门,实则不过是几道木条草草地钉在一起,勉qiáng成了个阻拦作用。
她屏住了呼吸,透过缝隙往外看,便见到外间黑暗中有数双绿莹莹的眼睛,正定定地盯视着他们。
那幽绿的视线有如实质,冷冰冰地投注过来,透露着shòu类一望而知的贪婪与bàonüè。
谢瑜不声不响地走到她身后,把她抱转过来,按着她的后脑让她的面容贴在自己怀里,阻拦了她的视线。
虽是不曾言语,却是用行动告知她:莫看,莫怕。
见到这两人亲密的一幕,周延皱紧了眉,却没说什么。
他倒是想自己去。
可此间最能护着几人的便是自己,这会也是实在抽不出身去安慰阿菀。
哪怕是事发突然,也是白白便宜了谢瑜,他心下冷哼一声,对着门外的畜生更不待见了几分。
不多时,头láng就发出了一声深沉的、急切的嗥叫。
四周的绿眼睛便都从黑暗中跃奔了出来,俱是龇着牙,身形矫健,直奔着屋门而来!
抓挠啃咬,百般撞击,前赴后继地扑到木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哑摩擦声。
幸而周延临睡前仔细地用了根粗木棍卡死了门边,木门才未曾被扑开。
听了这一声,陆菀当即从满是清冽微苦气息的怀抱里撑起身,脸色严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