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他此话何意?难不成这物说不动裴蔺?

  谢觉心中大惊,他勉qiáng维持着笑容,试探道,“那裴侍中意下如何?”

  裴蔺甚至都不曾抬眼多看他一眼,便将那玉攥进了手心。

  他起身往内室去,扬声换道,“来人,为我更衣。”

  这就是成了,谢觉松了一口气,将掌心的冷汗随意在袖边擦了擦。

  只盼着这回,能救自家郎君一命。

  洛京如今局势紧张,裴蔺也不曾张扬,他换上了寻常不起眼的衣物,策马而行,悄然与谢觉一道潜入了谢府。

  一路行来,两人不声不响的。

  待进了府门,他环顾了下谢府影影绰绰的轮廓,竟是感叹了句,“也有二十余年不曾来了。”

  难不成裴蔺当真曾与郎主有些jiāo情?

  谢觉有些好奇,竖着耳朵想听听,但裴蔺只感叹了这一句,便又不出声了。

  他瞥见裴蔺手中仍是死死攥着那块玉,难免就有了些猜想。

  难不成,自家郎主与当朝侍中之间,曾有过什么隐秘来往。

  一路无言,谢觉亲自提着薄纱灯笼在前面照路,把裴蔺引到了谢家家主的院内。

  此时院中伺候之人尽数被打发了下去,静悄悄的,没有多余的旁人。

  谢觉推开了谢府家主寝居的门,俯身作了个请的手势,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即便是很好奇,但有些话未必是自己能听得的,他一向很有些自知之明。

  屋内悄无声息,裴蔺默了一晌,才踏进了萦绕着伴月香气的寝居内。

  “一别这许多年,你倒是还好这伴月之香。”他冷笑了声。

  “就不知是心怀故人,还是心怀愧疚了。”

  chuáng榻上的人寂静无声,微弱悠长的气息几不可闻。

  裴蔺不耐烦地上前几步,便见到了chuáng榻上瘫软着的瘦弱之人。

  虽是一直听说他病重若此,但乍然见到旧时同僚再不复年少潇洒,而是形如销骨命不多时,也是目光一凝。

  曾几何时,他们也曾同着冠冕,同朝而列,也曾戏言作止。

  如今虽是同在洛京,却多年不肯相见,故人竟是落得了如此模样。

  裴蔺别过眼去,木着脸,随手将价值千金的美玉摔回了chuáng上。

  “你将此物送来,那贱人可是仍活着?”

  chuáng上的人略略吸气,艰涩道,“他不会想听见你这般称呼夫人的。”

  “她算哪门子夫人,”裴蔺语气极尽不屑,“不过是个亡国祸水罢了。”

  chuáng榻上的人用尽全身气力,挣扎着想坐起,唇角的弧度也变得嘲讽。

  “的确,如你这般弑君之人,自然不会认的。”

  足以震惊世人的禁忌两字从他口中轻飘飘地落下。

  chuáng前站立之人却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登时跌入了最深的梦魇心魔,当即便红了眼。

  他上前俯身,一把拎起谢鸿的衣领,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些旧事,不是你这等畏缩懦弱之人可以提起的。你若是想救你儿,需得拿出些诚意来,你且说说,那贱人可还活着?”

  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谢鸿抬眼盯着状若疯狂的裴蔺,也渐渐红了眼。

  嗓音都带着些哽咽,“你这些年,便是将那些背叛他的人都赶尽杀绝又如何,他不也是你亲手所弑杀的?”

  “是你,裴蔺,亲手砍下了他的首级。”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在怨恨我。”

  裴蔺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收紧了手中的衣领,面无表情地看着谢鸿越发地喘不上气。

  他冷嗤了一声,声音转低:“若是我不曾拿了他的头颅去效忠叛贼,你猜那些害了他之人,是不是便能安然地享受这从龙之功,最后还能家族兴旺,颐养天年?”

  他手中的谢鸿还在艰难地喘着气,额角的青筋随着脉搏起伏不定。

  谢鸿无力地挪了挪手,羊脂般的温润玉色在被子中现出。

  裴蔺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那贱人呢?”

  他似是恨极了那人,咬牙切齿道,“她受尽了荣宠,还成了清君侧的名头,甚至让郁清心甘情愿留在洛京为她送死,居然无能到连他唯一的子嗣都保不住。”

  说出此话时,裴蔺只觉得额头内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在烧灼着。

  前朝末帝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如此自然,仿佛已经喊过了千百遍一般。

  “可……郁清临死前,还是……让我护着她。”

  谢鸿竭力往后仰头喘息,一字一顿地从喉咙中里挤出了这句话。

  裴蔺脸色一沉,松开了手中的衣领,他闭了闭眼,胸口起伏不定。

  骤然被松开了束缚,谢鸿也重重地倒回了枕上,气喘吁吁。

  半晌,才缓声道,“夫人遗物在此,你该知晓当年我离开实是受了郁清的指令,是他让我想方设法护着扶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