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季路言拍开杜风朗的手,疲于应付道:“怎么是你在这儿,我爸妈呢?”
杜风朗回答:“嗐,你这不一直不醒嘛,叔叔阿姨每天都来看你,就那会儿,你一声尖叫哭得跟我被我爹揍了似的,咱妈一激动……吓晕了,咱爸多疼她啊,立刻把我找来看着你,人家陪自个媳妇儿去咯,”说话间,杜风朗从chuáng头上的果盘里扒了一根香蕉,塞到季路言嘴边,“来,吃点儿水果,躺了三个多月,皮儿都糙了,补补维生素。”
“不吃!”季路言偏头躲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杜风朗的手悬在半空,片刻后,他嘟哝着:“你不吃我吃,我又不嫌弃你。”他咬了一口,心里是真难受,好不容易盼到季路言醒了,可那人对他不亲了。若是平常,两个人这般吵吵闹闹、打打掐掐的还好,但季路言差点就没了……一种莫大的委屈从天而降,砸得杜风朗心口闷痛,他又是“啊呜”一嗓子,滚落下泪珠来。
“季二花……你知不知道这三个多月里,我一天天是怎么过的?”杜风朗囫囵咽下嘴里的香蕉,手里的大半截随手往病chuáng上一扔,抱着季路言的肩膀又开始一通擦抹,“白天,我触景伤情,夜晚,我借酒消愁;醒着浑浑噩噩,梦里以泪洗面;从冬天yīn雨绵绵候到了小雪凄凄,一直等到chūn天梧桐飞雨,花开得都没往年热闹。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家家张灯结彩,户户人声鼎沸,我形单影只,与活死人一般的你‘生死’两茫茫无处话凄凉,唯有顾影自怜泪千行!我去你家,认你父母当爹妈,想着以后替你尽孝,连你那‘沙琪玛’,我都接手了,帮你照顾,唉?你是不是不记得她们是谁了?就是你要死不活前最后三个姘头,莎莎,琪琪,艾玛……”
季路言现在恨不得用消毒液把自己的过往漂白,哪还听得什么姘头,“沙琪玛”云云?
但他忽然就从这哭jīng的话里捕捉到了关键点。他登时抓住杜风朗,神色如倾覆山石簌簌垮塌,用地动山摇般不见一丝病态的声音吼道:“杜风朗,你说我躺了多久?!”
“三个月,”杜风朗眨了眨那双雾气氤氲的狐狸眼,懵懂的纯洁与不自知的狡黠妩媚骤然升起,迷茫道,“整整100天,我撕着日历过的……怎么了?”
“三个月?就100天?”季路言如遭雷劈。这怎么可能?他受了99次穿越轮回之苦,尤其是第99次,他整整重复了五次,外加遭了一回前世的无情碾压,怎么可能只有短短100天?
“就100天?”杜风朗瞪大了眼睛,继而捏着季路言的眼皮翻了翻,又趴在他胸口听了听心跳,“言言,是你吧?你不会是诈尸回魂了?100天还嫌短呢?你这植物人一当,可把医生都累趴了一个,请了整整一周假,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季路言:“……”
一个植物人能有多折腾人?
“你先起来,别抱着我!”季路言惊觉杜风朗又跟狗皮膏药似的趴在了自己胸口,他浑身不自在。今时不同往日,以往他同杜风朗那是穿一条裤子,睡一张chuáng都不在话下,如今他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家室还是个男人,再和杜风朗这般不分你我,那是不合适的。
一想到“家室”,季路言又低落起来。
“季二花?”杜风朗见自己的知己,自打清醒后总是有意无意和他分一条楚河汉界,心里再次不是滋味起来,“言言,季路言,我怎么总觉得你变了?你是不是……”他上挑的眼尾一勾,在泪光闪闪中狐疑道,“你是不是变心了,不想跟我好了!”
“你别跟我捣糨糊!”季路言是真心没工夫和杜风朗这二愣子闹腾,只是他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阵阵惊呼,旋即敲门声响起。
杜风朗再次用季路言的病号服擦了一把眼泪鼻涕,冲着那一脸愁云惨淡的男人纯情一笑,“来了,言言宝贝儿,看兄弟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说话间,他已蹿到门口。
“请问是季先生吗?”一道陌生男声响起,“请签收一下。”
“我签就是了,”杜风朗拿过笔,唰唰一挥,“行了,搬进来吧。”杜风朗说着,拉开了大门。只见两个身着统一XX花店制服的小哥,合力才将一束半人高、两个成年男子合抱才能勉qiáng搬动的鲜花,费力地抬进了病房。
季路言这才瞧清楚那巨大的一束花——999朵,竟然都是玫瑰,笔直地一分为二,一半红一半白,像一只巨大的鸳鸯火锅,毫无美感可言!这还不算完,花店小哥退出门后,鱼贯而入的是更多的小哥,各个手中捧着几束玫瑰,列为两队,一半红、一半白,其中一位吊着嗓子喊了一声,“一、二、起!”一声整齐划一、惊天动地的呼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