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露闻言眸子一沉,暗忖道:蠢小子穿帮了?不、不对,臭小子什么时候出院了!这个时候出院是什么意思?分手总在下雨天吗?用他应这个景吗?!前一刻还信誓旦旦不追到手不罢休,这就……丢盔弃甲当逃兵了?
心烦的事不去想就是开心的一天,路露向来贯彻这句自创名言警句,于是她拉着苏河洲的胳膊,走到窗边没人的地方,道:“别跟我提那臭小子,他是他,我是我,我来看你是因为我想来,他怎么着和我没关系,你说也奇怪哈,我打一见你呀,就觉得投缘,缘分这个东西就是这么神奇,就一眼的事情……”路露停了下来,有些紧张道:“小苏,该不会是我影响到你的工作了吧?”
“没、没有!”苏河洲急忙说道,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他只是……不会。
“没有就好呀!”路露一笑,让苏河洲脸上的片刻慌张登时变得严肃,只是那种严肃里,有一种隔着雨幕终于看见了鲜花的认真和错愕——那双总是粲然的眼睛虽然只有七八分的相像,但在笑起来的时候,苏河洲竟然看到了很久以前,季路言在新闻图片里才会有的模样!然而,当他见到真实的人以后,季路言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此兴奋、纯粹的笑容了。
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出走了,苏河洲绷紧了嘴唇,又回到了那个不悲不喜、无欲无求的表情,他一手拎着保温桶,企图再次还回去,他说:“阿姨,我真的很感谢您,但您的热情有些突然,我确实不好……”
当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突然跑来跟你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他的母亲还格外的照顾你,这事,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然而苏河洲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谢绝之意,路露就朗声大笑起来。
“哎哟,我说傻孩子,这叫热情?”路露道,“这应该叫喜欢,我欣赏你,像一个母亲喜欢自己的孩子那样,想要对你好。再跟你qiáng调一次啊,这是我个人的意愿,我其实早就想要特别感谢你,你是我季家的恩人嘛,但估计那样的感谢也都是很官方的,我要真做了,反而是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我向你坦白,我是听了我儿子每天念经似的念叨你,因为好奇所以重新观察了你,所以说呢,是金子总会发光,这不就让我挖到金矿了?你就当我圣母附体好了,人上了年纪总会找点事来做,我又不能上人民公园去蹲相亲角,也不想今天这投资个什么,那起一摊生意的,就当是我和你来学学,如何在这个浮躁社会里戒骄戒躁,保持本心好了。”
路露舒了口气,大有摊牌了,一身也就轻松了的痛快。她继续说道:“要说热情,我家言言排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把他搁在南极去,海平面上涨都能把我们海城淹了。听说他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没少作妖,想必给你也添了不少麻烦,我回头收拾他去。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子就是那么个性子,他要对谁好,那是对方要太阳他都能做回后裔去,要是对方病了,他都能去人家chuáng前当孝子。但我说句实话,这些年,他也就对小朗这么一个人掏心挖肺的好过。”路露有些难为情地轻咳了一声,“他以前的事情,媒体没少写,确实不怎么光彩,他要和你做朋友呢,你瞧不上他也是应该的,这事儿你们自己商量着来,我不参与。但我好歹是他亲妈,还是想替他苍白地辩解两句——他以前的事情,有他的不对,也有我们做父母的教导无方,他最大的缺点就是随心所欲,没有什么自制力,但我觉得他这一病似乎变了,优点我就不说了,自己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就像我看你一样。”
苏河洲面无表情地听着,可心里已经是长江huáng河奔流到了入海口,泥土搅拌着huáng沙,海水混杂着江水,南方遇见了北方——浊的清的、咸的淡的、暖的冷的……各种滋味好比神仙打架,殃及了他这条池鱼。
路露又说:“他身上有一点让人既爱又恨,那就是他这人‘不敏感’。因为他对人好,就恨不得掏gān净自己的兜,所以这些年很多人利用他、骗他,觉得他是个草包,人也傻,可他真的不明白吗?他只是不在意罢了,糊涂装久了,也就不怎么敏感了,做起离经叛道的事情来也就更没有顾忌了。但也正是因为他不敏感,所以一颗心永远都在燃烧,你给他一粒火星子,他都能给你造出一片烟火;给他一缕光,他能给你造出一片彩虹来。自制力差也就意味着没有担当,他走了不少弯路,但起码没有qiáng迫过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所以小苏,你要真不愿意搭理他这样的人,态度亮给他,也许他会死乞白赖,但他一定不会伤害你。”